偶尔姐姐也会聊一聊遇到的读者,讲她们性格各异,像是绘着不同色彩的画卷。有的喜欢写下长评,每晚都会准时来蹲更新,有的喜欢段评,经常在同一章节里留十几条留言,有的则默默订阅,在她标注正文完结后才忍不住冒出来问一句还有番外吗
她们对于作者很包容,甚至算得上溺爱。
看不到姐姐所写的小说的岑鸣蝉听得心里直泛酸,又不好发作,只能在心里偷偷记仇,但又不知道这仇该记在谁的账上。
她根本没有光明正大拈酸吃醋的资格。
最开始她只是有些郁闷,郁闷姐姐为何如此藏着掖着,后来又演变成了嫉妒,嫉妒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或许在某个时刻看到过姐姐写下的文字,经过时间发酵,最终变成了少许的怨怼,她有些怨姐姐为什么不肯坦诚。
类似的事情还有一些,等她的怨怼积累得多了,就变成了不安。
接通那永远只是单向的视频通话时,在她偶尔烦闷地把对方置顶取消又忍不住添加回来时,在她回望这段感情发现自己心底竟然压着如此浓烈的不安时,她也会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选择放弃。
被爱与察觉不到被爱的每个瞬间,在她脑海里闪过,最终在此刻仿佛变成了具象化的砝码,而天平在随着砝码的加入而倾斜着。
而在这时,她又听到姐姐问道:鸣蝉,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打的赌吗?
岑鸣蝉一怔,她当然记得。
那时候她与姐姐刚认识不久,姐姐专门花时间为她修改辩论稿,然后连麦陪她练习。也是从那时候,她开始深深陷入这份感情里。
至于赌局,当初是她赢了,提出来的要求是想看看姐姐的照片,而姐姐的回复却是过段时间跟你开视频。
岑鸣蝉很多时候自认为是很有耐心很能忍的人,哪怕她当时看出来这样的回答更多的是在拖延时间,哪怕一眨眼就是过了好几个月,姐姐依旧没有兑现这份诺言,但她从来没有催促过,也没有重提这件事。
她在忍,在等。
如今姐姐往事重提,岑鸣蝉不清楚对方的用意,只觉得自己内心的委屈愈深。
我记得。她生硬地回道。
姐姐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微颤:等你打完季后赛,我们开视频好不好?
岑鸣蝉其实隐隐猜到这个可能性,对于这件事,她也盼望了很久,然而等她真的听到时,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欢天喜地。
更像是灌了碗将蜜糖与黄连煮在一起的汤。
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好。
*
电话挂掉,传来的是忙音。
随后屏幕自动退出通话页面,返回了岑鸣蝉与十九岁的自己的聊天页面。
明明上一秒刚挂电话,岑鸣蝉却觉得很想念十九岁的自己。
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盼望着想再听到对方的声音。但是她也清楚,此时她们的关系出现了轻微的裂痕,这完全不是她用甜言蜜语能够瞬间弥补的。
曾经她仗着对自己性格的了解,自认为在这段关系里自己能够轻而易举地掌握着主动权,然而事情的发展早就已经超过她所能把控的范围。
对此她打补丁般地一次次撒谎。
对于这次突发事件的应对,她已经倾尽全力应对,但内心仍然充满无力的窘迫感与疲惫感。
先前的她一直采用拖字诀,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多少能够拖下去的机会,也因此她才会做出约定与对方视频的选择。
选择在对方结束今年赛程之后,也是担心揭晓谜底对于对方的冲击过大,会影响她的赛事发挥。倒不如等她今年打完比赛,哪怕是无法接受,也有时间调整与走出来。
至于她自己,岑鸣蝉已经顾不上了,她只知道,从今天起的每一天,对她而言都像是无情的死刑倒计时。
她不知道季后赛时对方是否还会愿意把比赛视频发来,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又出现各种问题。
她像是个行走在道路上的盲人,无法借助任何外物,只能鼓起勇气往前走,可能会被绊倒,也可能会跌个跟头。
岑鸣蝉不由苦笑。
养成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她已经习惯了这个时间与十九岁的自己连麦,以至于此刻当她今晚无法听到对方的声音时,她仿佛置身孤岛一般,被无尽的孤独感包围。
她忽然很想找个人说说话。
而在这时,原本息屏的手机亮了起来,提示她收到了新的微信消息。岑鸣蝉又惊又喜,平时这个时间会来找她的,只有十九岁的自己,难道她与自己心有灵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