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想米莹一时半会出不来,印芸竹忐忑等待回复时,顺手拨通家里的电话。嘀声响起没多久,就被另一头接起。脆生生的嗓音清澈,拖长着尾调。“喂——”印璇的音色太有辨识度,印芸竹奔波劳累一天的身体像被摊开揉化。“妈妈呢,妈妈在不在身边?”她询问。“不在嘚,妈妈出去打麻将嘞,贝嘉丽过来照看小鱼。”小姑娘卷着舌头讲话,直呼贝嘉丽大名被听到,客厅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以印璇调皮捣蛋的性格,看见小鱼肯定忙不迭围上去,容易把胆小的猫吓到。在这方面,单松月简直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于是去隔壁搬来救兵。“贝嘉丽也是你能叫的?没大没小!”贝嘉丽捏住印璇的脸颊,以揉面的力道狠狠蹂。躏,惹得小姑娘反抗不得,几乎快哭出来。“你们两别闹了,存心勾着我回家。”印芸竹哭笑不得。“回来呗,反正在剧组要见到某人——”贝嘉丽指向明显。旁边踮脚急得抢手机的印璇瞬间老实,好奇问:“谁啊?”“你另一个姐。”贝嘉丽欺负她不懂事,故意卖关子。“江江啊,”印璇嘟嘴,冲话筒喊道,“姐姐,你是不是又和江江吵架了!”声音刺得人鼓膜阵痛,印芸竹连忙把手机捂进被子,听卫生间的哗哗水声没停,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警告:“小声点。”这下轮到贝嘉丽震惊:“她怎么知道的?你胆子真大,连喇叭也告诉。”不懂事的小孩最不会保守秘密,尤其印璇这样嘴馋的,被别人用零食收买,三两句话就套得干干净净。“我怎么就不能知道!”印璇抓住她放在身侧的手,用力咬下去一个牙印,算作惩罚。于是两个喇叭开始新一轮的争吵,直到最后以贝嘉丽宣告胜利,拎起印璇像拎着小鸡崽,威胁道:“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单姨知道,听见没?”“凭什么?让你欺负我!”“那你是不是想变成独生女?”“那我还是要姐姐吧。”听完她们的对话,印芸竹又好气又好笑:“都分开了,没什么好说的。”许多名不正言不顺的感情,直到结束才被人宣之于口。浓烈的讽刺盘踞在心头,印芸竹想,如果早就这样,她也不必患得患失。不过事已至此,一味复盘毫无意义。“能走出来最好。”那头的争吵停歇几秒,贝嘉丽说。三人正打着电话,淋浴间的水声停了。没过几分钟,米莹戴着干发帽走出来。印芸竹简单交代两句,挂断电话。“刚刚在和家里人打电话?”米莹把换下的衣服放进洗衣机,边调试面板边询问。看样子只是随口关心,并没有听到通话内容。印芸竹也准备去洗澡,糊弄过去后听对方说:“你刚住剧组,十天半个月见不到家里人,想念是正常的。”“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再调剧本,毕竟后天就是开机仪式了。”这话说得对,改剧本是个耗费心神的工作。即便时间尚早,印芸竹还是决定早点上。床休息。只是和家里人通的电话,让她难得失了眠。几个月的时间,都要和江梦合处在同一屋檐下。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翻脸太过。如今尴尬的成了自己,对方倒像个没事人。*再次见到江梦合,是在剧组的开机仪式上。《万海寻洲路》是她近几年完结的一本书,题材属奇幻异闻。当初动笔写时,印芸竹就没想到未来会卖出影视版权。造景宏大,斥巨资搭建未必能回本。但有赵贞芳在,资金似乎不是最大的问题。对方出手大方,在她手里买下版权,签订合同的第二天,银行卡汇款的三百多万到账,顶得上泉城一套小公寓。非买断制的模式更容易激励人,印芸竹站在一众工作人员身后,突然对这部影片上线充满期待。天朗气清,踏上层叠错落的台阶,放眼望去是远处葱茏茂密的深林。红瓦飞檐散发古朴的历史感,台前乌泱泱围着一堆人和设备。江梦合站在其中格外显眼,她本就身量高挑优越,通身气质在人群中一眼便可望见。此时,她的身旁站着昨晚餐厅见过的女孩,听米莹介绍说,是饰演夏月的艾雪。艾雪想和江梦合搭话,后者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她只好讪讪闭嘴。投资商向来不爱往剧组跑,赵贞芳是个例外。和贺平交好的缘故,在对方上香以后,她同样接过助理递来的三炷香,冲高悬的木色牌匾拜了拜。“祝《万海寻洲路》票房大卖!”不知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旁人纷纷附和,空旷的广场热闹非凡,伴随络绎不绝的掌声。印芸竹总会下意识去看江梦合,后者神态自若,自始至终维持淡笑,鼓掌也象征性地抬手拍两下。和艾雪激动得脸颊泛红形成鲜明对比,女人的优雅自持是刻在骨子里的。感受到直勾勾的视线,江梦合朝这边瞥来,含情眉眼寡淡得像看一个不相干的人。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彼此又十分默契地挪开。开机仪式结束得顺利,场上的工作人员忙碌起来。副导演指挥场务搬动设备的同时,顺带清点道具,执行导演负责调整多个机位角度,彼此分工明确。第一场戏并非影片开头,想着试水拍摄效果,截取一段不算重要的片段。印芸竹同样没闲下来,和米莹被导演叫了过去。“调整后的剧本我看了,还得再改。”贺平坐在显示屏前,翻阅两人连夜修改的第七版剧本。周围没有座椅,印芸竹只好蹲下,听对方提出各种意见,偶尔会指出听不懂的术语,过了近半个小时,起身时双腿早已麻木无知觉。“夏月这段给她加点戏,穿插回忆让人物更饱满,最好能体现出弧光。”“你和米莹回去再商量,她的戏份比较靠后,不急着最近。”贺平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幸好印芸竹有写人物小传的习惯,否则凭空加一段戏太过突兀,加上几个月前完结的新书,剧情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刚回到休息区,艾雪带着助理坐过来。“哈喽,”对方热情冲她打招呼,“刚刚看贺导去找你,听说是关于我的,有什么变动吗?”“加一段你的戏份,挺靠后的情节。”印芸竹尴尬回应,她实在不擅长同陌生人打交道,而对方又是人群中吃得开的交际花。“我的戏份吗?”听到加戏,艾雪的眼睛蓦地亮了。即便正式进入剧组,大多数演员也无法拿到全部的剧本。自己饰演的角色结局如何,许多人只能靠原著猜个七八。“是。”印芸竹从背包里掏出笔记本,翻找之前做过的记录。纸页上是密密麻麻的字迹,凌乱到细看也不懂在写什么。耳边是艾雪对助理的抱怨:“哎呀好烦,又要多背台词。”语气带着些许不情愿,可又有哪个演员不希望戏份多?更何况贺平的片子,多一个镜头就多增一分爆火的筹码。“没关系,江梦合说不准都要NG好几次,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助理用哄孩子的语气宽慰。不同于任妤甜美清纯的长相中,含。着从小被瞩目的骄矜和傲慢,艾雪看上去更人畜无害。稚嫩的脸蛋笑起来毫无攻击性,眼尾微微下垂,双眸灵动澄澈。和她相比,印芸竹则被衬得小家碧玉,内敛融合着几分怯。一提到江梦合,艾雪像触发了机关:“梦合姐那么厉害,怎么会NG?”“是,这才是榜样的力量。”助理顺她的话往下说。得到夸奖的艾雪轻抬下巴,似是无意睨了眼印芸竹:“和梦合姐相处的确能学到不少东西,昨晚我们两打了好久的电话,她一直在给我捋人设。”“你知道吗?”她点了点太阳穴,“那一刻简直茅塞顿开。”不知捕捉到哪个词,印芸竹正捋大纲的手顿住,黑色中性笔在细腻的纸张上洇出一个小圆点。意识反应太过,她轻轻掀开纸页,重启一张。“印老师,你是不是也觉得梦合姐特别好?”艾雪没由头来了这么一句。“还行,我不怎么关注娱乐圈。”印芸竹撕下便签纸,夹进书页。素净清雅的栀子香忽地飘来,比江梦合身上的味道要淡,后调带着点清浅的乳糖味。对方突然凑过来,去看她安排的剧情。“没关系,多相处相处就熟悉了嘛,印老——”印芸竹猛然起身,打断她伸手过来的动作,勉强挤出一抹笑。“片场太吵,我静不下心,先回酒店了。”扔下这句话,她向贺平走去。开机第一天,片场几乎都是琐碎的事。对印芸竹身体不舒服为由的请假,贺平关心几句,爽快应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