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什锦小菜,里面有黄瓜、芹菜、豇豆、油椒、地犁和姜等等,拌着杏仁,用虾油调配腌制的。
赵传薪尝了一口,与后世吃的不同,味道真的出奇的好。
巴雅尔孛额吃着水馅包子,就着什锦小菜,喝着粥,咕哝说:“比昨日在那人手中买的好。”
“竟说废话,光看手,我就知道了。”赵传薪说:“乾隆那半吊子曾作对子夸赞——名震塞外九百里,味压江南十三楼,横批什锦小菜。虽说写的狗屁不通,可至少这货的味觉是靠谱的。”
那个现眼包,一辈子不知道做了多少诗词歌赋,大半狗屁不通。
什锦小菜的虾油是点睛之笔,光看着外表,明明都是素菜,可大家都愿称它为——海味佳品。
正是因为其中的虾油味道。
吃饱喝足,两人起身,赵传薪说:“走,去照相馆。”
巴雅尔孛额没想到还真去。
照相馆就在旁边,上面挂着个牌匾——凌川阁照相馆。
这是锦州城里第一家照相馆,开了先河,生意很好。
两人进去,发现有不少人。
自从被洋人打进来后,沿海地带最先刮起各种洋风。
起初自慈禧开始,大家都觉得照相机能摄魂,一旦影像留在纸上,人的魂就没了。
后来渐渐地沦为笑谈,但是没人敢拿到明面上说事,因为怕得罪那老太婆。
进入照相馆后,赵传薪一眼看见了之前进入照相馆的年轻人。
他朝年轻人龇牙一笑。
这年头,没有几个正经人家女人会跟着男人出来招摇过市,很显然,年轻人带着的女伴是个风尘女子。
年轻人朝赵传薪狠狠一瞪眼。
赵传薪不以为忤,推搡着巴雅尔孛额上前,对照相馆的伙计说:“安排一下,给这老家伙照两张相留作纪念。”
巴雅尔孛额顿时紧张起来,手脚都无处安放,一个劲儿的整理自己的衣衫,将身上的大包小裹都卸下来。
这老汉竟然不怕被照相机勾走了魂。
赵传薪见状又对伙计说:“有没有脸盆,让这位洗洗脸,整理一下头发。”
伙计理解的笑了笑:“得嘞,客官随我来。”
每个来拍照的都是郑重其事。
因为人多,大家都要排队。
赵传薪就挨着那年轻人身边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年轻人又瞪他。
赵传薪翘起二郎腿,点上一根烟:“你瞅啥,没看过如此英俊的男人是吧?”
年轻人似乎有所顾忌,没吱声。
他转过头对那风尘女子说:“做人要有见识,不能像某些小赤佬,看着就戳气,神之胡之的,挨顿揍就好了。没照过相,今天就带你来见识见识。”
赵传薪眉头一挑:“嚯,打上海滩来的是吧?这位大妹子,你知道吗,我家里曾经养一头驴,每天都在拉磨。有天,这驴不干了,开口对我说——每天都围着这块破石头转,我不干了,我要出去看看别的驴都在干什么!”
“……”
旁边等待的人闻言噗嗤一笑,而这对男女脸色变得涨红。
内涵谁呢?
年轻人终究是气盛,腾地起身:“侬这是什么意思?”
“诶,别激动,年轻人就是气盛。”赵传薪抖着二郎腿,丝毫不为所动:“咱们坐下来心平气和好好聊聊。”
他的女伴也扯着他长袍下摆,年轻人愤愤坐下,只是呼吸粗重,显然气得不轻。
赵传薪问他:“阁下怎么称呼?”
年轻人哼了一声:“我爹是锦州府新军第三镇第五协统领卢永祥。”
嚯,未来的皖系军阀。
此时正驻扎在锦州府。
赵传薪想了想:“阿拉问你名字,侬报侬爹名干啥?”
“额……”年轻人语塞,他习惯性报出他爹的大名震慑宵小,习惯了,看了一眼女伴有些赧颜和羞恼的说:“阿拉叫卢小嘉,侬不要学阿拉说话……”
卢小嘉?赵传薪眉头一挑,这不是未来的民国四大公子吗?
他嗤笑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
估摸着此时卢小嘉的年纪应当在十八九岁,肯定不足二十。
正是烈火烹油,恣意张狂的年纪。
不过这孙贼叛逆期比较长,很久后还抓住黄金-荣一通暴打。
“哼,魏晋名士风流也是尔等凡夫俗子可能懂的?”
赵传薪对旁边的人笑了笑,指着卢小嘉说:“看见了吗,这孩子天生适合当孤儿,他爹卢永祥早晚得让他给克死。”
卢小嘉怒了,指着赵传薪:“你……”
赵传薪乐呵呵道:“你什么你,看你说几句话就急的满脑门子汗,你挺虚啊你?”
“你……”
“咋地,要打我?你要是敢打我,我出门后就到处说,卢小嘉仗着他爹卢永祥的名头作威作福,等这话传到徐世昌耳朵里,徐世昌再告诉袁-世-凯,你看看他们怎么看你爹。”
卢小嘉:“……”
后期卢永祥虽然实力一般,但辈分很大,直追曹锟。
只是,无论如何,袁大头都是北洋共主,在此时没人敢造次。
卢小嘉现在他还不敢那样狂。
他也不照相了,拽着女伴闷头往外走。
等他们离开,有明白人好心对赵传薪说:“你实不该招惹他。他虽然不敢真拿他爹来作伐,却是认得辽西的三教九流,俺看你还是先走为妙。”
赵传薪倒抽一口凉气:“你是说,他难道还认得绺子土匪?”
那人神秘兮兮道:“如今倒也未必是绺子,不过更要小心,杜立子你听说过吗?”
“哦……”赵传薪拉长了音儿:“杜立子不就是绺子吗?”
那人卖弄:“杜立子如今可不是绺子了,做的好大买卖。不但给巡防营前路统领张作-霖上供,同时交好各路新军统领,那卢永祥便是其一……”
赵传薪没想到,杜立子这是站起来了。
当初点拨了他,这货开窍了。不但没有被老张给弄死,还甘愿屈居当小弟,混的风生水起。
有点意思。
赵传薪趁热打铁又问:“那张作-霖呢?”
“张统领那可不得了,如今在徐总督麾下如日中天,率兵击败了白音大赉和陶克陶胡的抗垦叛军,立了大功。”
赵传薪心说,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每个人都过的很精彩,每个齿轮都在自己的轨道上旋转。
他继续问:“这白音大赉和陶克陶胡又是怎么一回事?”
“哎,说来这些人也并非恶人。朝廷不断加派征收旗饷,乃至于草原拖欠日甚。而不断有咱们汉民涌入,那些王公大族便要放垦,放垦后当地的蒙人便缺少了放牧和垦殖的土地,活不下去了,于是武力反抗。这是个死结,解不开的。那陶克陶胡,反抗之时,见日本人四处测绘,图谋不轨,见到了便抓住处死,由此可见他造反只是为了给蒙人讨要活路,却依旧心系疆土……”
说话间,那边巴雅尔孛额已经拍完了照片。
伙计告诉他:“等明日来取即可。”
巴雅尔孛额愣住:“明日?今日我们就会离开。”
“今日?”伙计皱眉。“今日可不成,这冲洗照片,可不像你想的那般简单。”
巴雅尔孛额急了:“那如何是好?”
他匆匆出来找到赵传薪,见赵传薪和人聊的热火朝天,就打断说:“他们说明日才可取照片。”
赵传薪笑了笑,起身,拿出钱来递给伙计:“加急冲洗,一个时辰内能出来吧?”
有钱能使鬼推磨,再说冲洗照片说到底也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工作。
伙计见钱眼开,笑的合不拢嘴:“能,如何不能,简单的很。”
巴雅尔孛额:“……”
感情不简单,只是因为钱没到位。
赵传薪说:“那行,待会儿我们再来。”
说着,与那个谈话的人告别,带着巴雅尔孛额出了门。
巴雅尔孛额问:“我们去哪?”
“去klqq可不近,没有火车,咱们得准备些东西。”
他买了帆布,牛羊皮缝制的防雨顶子,购入许多佐料香料,铁锅,粮油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