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结束了。陈卿容抱着三年前小皇帝送来的小狐狸,摸摸狐狸脑袋,随后放下。帝后今日一道出城去了,百官随行,京城各处便空了下来。这是帝后成亲的第一回祭祀大殿,格外隆重,一行三日,回来后便会休朝。陈卿容望着浮云,心中空荡荡,总觉得有些不安,她记得多年前也是冬日祭祀,女儿受了伤,险些没了命。她捂着心口,道:“让阿元来一趟。”婢女去传话,阿元匆匆过来,先行礼,后问道:“母亲寻我?”“我心口不舒服。”陈卿容坦然,“你给我诊脉看看。”“母亲是担心家主吗?”阿元笑道,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夫人的身子,平日里注重保养,身子十分健康。果然,诊脉后与寻常无异,她笑了又笑,“母亲是想家主了,算一算,家主后日才会回来。待回来,您入宫去看一看。”“我是她娘,我想她了,还得我自己跑过去看她,她就不能来看看我。她在宫里又不管事,你说,是不是倒反天罡?”陈卿容絮絮叨叨,心里十分不痛快。若是嫁去了寻常人家,她派人去传话,早上去传话,午时就能见到人。果然,宫廷规矩多,绑缚人心。阿元赔笑道:“陛下说接您入宫,是您不肯的。”如今又来怪家主了。提及此事,陈卿容越发不快,“我进宫干什么?四四方方的天地困住我?我可不去,我在这里挺好的,你二人比她孝顺多了,不去就不去,我去听戏,中午吃饭别等我了。”说完,她便领着婢女出府玩乐去了。阿元这才回到自己的院子,继续整理药材,十七娘正在磨药,见状,不得不问你一句:“母亲找你做什么?”“她呀,心口不舒服,是想家主了。”阿元好笑,“明明想了,自己又不肯去见她,还说家主不出宫看她,谴责家主。”冬阳明媚,落满周身,两人相视一笑。陈卿容的担心成了真,帝后祭祀这日,突现刺客,袭击皇后,皇帝在侧,生生挡了一刀,手臂受了伤,刺客被抓,咬舌自尽了。一行人匆匆结束祭祀大殿,提前回京。院正闻讯赶至寝殿,见到皇帝受伤,一个头都有两个大,不觉与内侍长说一句:“怎地又伤了。”皇帝今年时运不济,霉运附体,一而再、再而三受伤,他都想辞官回家去了。院正愁眉苦脸,皇帝却是言笑晏晏,顾盼生辉,反过来安慰她:“不是大伤,几日便好了。”院正信了,待解开纱布,看见狰狞的伤口,呸,他想骂人,皇帝又骗她,伤口深可见骨。千恩万谢的是伤口没有毒。只要皇帝听话,好好养伤,很快就会好的。院正小心翼翼地上药,环顾一圈,竟然不见皇后,他正疑惑,皇帝开口:“皇后不在此地,在大殿处理要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皇帝受伤,自然由皇后出面主持大局。皇帝语气轻快,眉眼舒缓,不似郁结之兆,相反,她还问院正需要注意之地。皇帝听话,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她想听,院正就给说,这几日饮食清淡些,莫要碰水,莫要疲劳,适当休养。“朕记住了。”皇帝认真聆听,“朕会按照卿说的,卧床休养。”院正莫名感动,正欲谢恩,冷不防地听皇帝开口:“朕该休养多久?一月、两月?”“这、得看情况。陛下若好好喝药,好好修养,半月时间即可。”院正硬着头皮回答。皇帝点点头,“卿辛苦了。”换过药,皇帝到底是伤者,虽说年轻,可也精神不济,院正走后,便也睡下了。此刻,议政殿内一片肃杀,重臣被召来,皆不敢言语,这是颜执安大婚后第一回露面主持朝会。殿内无人敢言语,噤若寒蝉,皇后颁布一道道懿旨,无人敢反对。散了后,皇后匆匆离开,应殊亭与齐国公对视一眼,应殊亭害怕,道:“会不会是安王?”“不大可能。”齐国公摇首,当时他在场,分明是冲着皇后去的,皇帝这才拿自己的手臂去挡的,若是安王,何必去针对皇后,该去杀皇帝才是。重重疑云,压得众人不敢言语,生怕稍有不慎,牵连自身,这是弑君的大罪。帝后大婚,皇后隐于后宫不出面,消失数月,这是为何呢老成如齐国公,一时间也想不出其中端倪,但皇帝受伤,朝堂震荡,这才是重要的事情,看着方才的一幕,看来皇后有意接过监国之权。两人慢慢走出去,应殊亭为长,但年轻,在政事上常听齐国公的,眼下,她也想不到症结在哪里?“你说,谁与皇后过不去?是反对陛下立后的那些人吗?”“不像,没那么大的胆子,他们再是反对,谏言即可,不会剑走偏锋。”应殊亭也说不好了,瞅了后宫方向一眼,心中狐疑不定,耳听齐国公开口:“我看皇后有意监国。”“陛下伤了,皇后监国有何不对吗?”应殊亭对上齐国公带着深意的眼睛,“老师不是寻常女子,就算她不是皇后,此刻陛下伤了,她站出来监国并无不对。”“话虽如此,可处处透着古怪。”齐国公止步,寒冬下,冷风刺骨,可他心里浮现更让人发冷的猜疑。他没有说,应殊亭自然不会往他心里所想的方向去猜疑,只说道:“昨日陛下伤后,我瞧了一眼,伤口很深,这回,皇后必然震怒。”“伤得很厉害?”齐国公顺势问一句,他是男子,不好在那等时刻跟过去,故而没见到皇帝的伤势。应殊亭点点头,齐国公沉默,或许只是自己想多了呢?他希望是自己想错了,而不是陛下做局,将皇后从后宫推出来监国。****循齐睡了半个时辰就醒了,伤口火烧火燎地疼,她醒来没有喊人,而是自己望着虚空,慢慢地消化手臂上的疼意。“陛下醒了吗?”“还没呢。”皇后与秦逸一问一答的声音传了过来,循齐忙闭上眼睛,装作未醒。三五息的功夫,脚步声靠近,颜执安走来,床上的人双目紧闭,脸色苍白。颜执安俯身去摸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殿内无人,颜执安顺势坐下来,处理过外面的事后,哪里都不想去了,只想守着她,等她醒来。她伸手,掌心贴着皇帝的脸颊,深深叹息,心如一团乱麻。她的抚摸,像是轻羽拂过心口,让人心痒难耐。循齐装不下去了,睁开眼睛,道:“你回来了。”“嗯,外面都处理好了,你不用担心。”颜执安安慰她,她虽说年轻,可心思重,大多不说出来,藏在心口,让人猜都猜不透。“要起来坐会儿吗?”“好。”颜执安起身,扶着皇帝坐起来,小心地避开伤口,饶是如此,皇帝依旧疼得皱眉,她笑了笑,道:“我没事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颜执安也没有继续说,忍不住去抚摸她的脸颊,手心贴着她的脸颊。颜执安说:“下回,别挡在我面前,我替先帝挡过刀,替安王挡过刀,皆是我的职责。你不能挡在我面前,知道吗?”“为何不能?”循齐不以为然,“在我心里,你不是臣下,你是我的妻子,足以生死与共的人。”颜执安涩然,想用君臣那套话去哄她,让她下回切莫犯险,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下回不可了。”“我不能听你的。”循齐摇首,“我可以做你的依靠,但无人信我。我只是年岁小罢了,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人。”“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先帝将你托付于我,为的便是我可以护着你,可到头来。”循齐脸色发白,坚持道:“您曾经说过,命虽重要,可人这一生中有许多事情重过自己的性命。”她还记得,颜执安都不记得了,她虽说年岁小,不好糊弄,所以,颜执安每回故意往大道理上扯,说得神乎其神。“既然你说,我便说,你是天子,不可让自己陷入困境中,旁人死,不过一条性命罢了。你若出事,朝廷大乱,会死很多人。”“是吗?他们死不死,朕不管,朕只知晓,你不能死。”循齐嘀咕一句,抬手捂着自己的手臂,理所当然道:“院正让我好好修养,接下来辛苦你了,这回伤口比腿伤还要疼。”她的话,半真半假,颜执安挑不出毛病,但院正说的话,没法怀疑。“好,躺下再歇会。”循齐摇首,“睡不着。”手臂疼得发麻,躺下来也难受,她往外看了一眼,道:“你还走吗?”“不走了,我让人将奏疏搬过来,你先歇息。”“好。”循齐痛快地答应下来,这是她盼来的一幕,自然不会拒绝,她又改变主意:“我再躺会儿。”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