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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里浮现一个想法,恨我,就不会再爱我了,及时醒悟也很好。她阔然走了,步履如旧。殿内的循齐枯坐,不知坐了多久,想起还有未处理的奏疏,木然起身,走过去,坐下来,麻木地去处理要务。她被阴影笼罩着,身上裹着一层难以言喻的悲伤。天色黑后,朝臣陆陆续续散去,循齐踱步回到右相暂住的宫殿。女官见到她,屈膝行礼,低声说:“臣去送药,右相不肯喝。”“朕知晓了。”循齐摆摆手,步履沉重,迈过门槛,一阵暖意袭来。她记得每逢休沐日去右相府,进书房,便见到老师一袭家常服饰坐在案牍后,早早地在等她到来。今夜,老师坐在榻上,笑着同她招手,容颜憔悴,不变是她温柔的笑容。她走过去,老师起身,朝她行礼,她伸手,托住老师行礼的手,“怎地起来了,还烧吗?我方才听女官说,你不肯喝药,您是长辈了,怎么还不喝药呢。”“陛下年轻,怎地唠唠叨叨。”右相莞尔,拉着皇帝一道坐下,语重心长道:“出去一趟,该知晓外面的局势了。”“老师,你别逼我。”循齐心疼如被刺了一刀,浑身紧绷。右相凝神看着她,心中温暖,道:“你还护着我,可见,阿姐没有看错人,我也是。小齐,有些事情强求不得,不如后退一步,海阔天清。你与左相一事,十分艰难,臣去后,一切仰仗左相。”“老师去哪里?”循齐故意问一句。右相慨然笑了,“别装糊涂,左相必然找你了。旁人劝你,你纵生气,不会伤心。你瞧你这等模样,分明是伤心。”“我不会听她的。”循齐倔强地说一句,“她是臣,我为君,合该她听我的。”“是吗?”右相笑容深深,觉得她此刻莫名可爱,若是阿姐看到了,肯定会嘲笑她一句。阿姐心爱的孩子,自己不能毁了。右相收敛笑容,起身,弯腰跪下,循齐惊讶,起身要拉她起来,她摇摇首,道:“臣苟活二十余年,已然足够了。陛下该知晓,臣不死,朝纲大乱,民愤四起。”“臣恳请陛下赐死臣,正朝纲、平民愤。”第77章 闭嘴,吴祖宗。正朝纲、平民愤。循齐听着熟悉又陌生的六字,心中如刀绞,她低眸看着老师:“你早就做好决定了,对吗?”“陛下若不回来,臣早已行事。”右相笑了笑,满是苦涩,为了让循齐毫无压力,她说出实情:“殿下若不回来,我会继续与上官家虚与委蛇,寻一良辰。”循齐垂下了头,泪水轻轻滑过,右相说:“臣至少多活了两年,此生能见到阿姐的孩子,我已足够了。”“你也逼我。”循齐凝着她,“疯子很惜命,她想活着,所以,我那么恨庸医。”右相阖眸,眼角滑过泪水,“是呀,她惜命,却将活着的机会给了我。循齐,放我自由吧。”唯有一死,才是自由。循齐低头,握着她的手,屈膝跪下来,埋头痛哭起来。“老师,别逼我。”“循齐,我没有逼你。”右相无奈,抬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脸颊,“循齐,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好皇帝。”循齐没有回应,放肆痛哭,右相静静地听着她的哭声,眼中无一丝畏惧。多年前,她遇到天为惊人的长姐。那一年,她十一岁,衣衫褴褛,整日脏兮兮,那一日,城西有人施粥。她挤了进去,想要得一碗粥。她看到人群中与自己同岁、衣衫鲜亮的世家女子。她痴痴地看着,妄想自己也是那样尊贵的孩子,妄想过后,她又在想,其实自己只要有父母就好了。父母是孩子的依靠,自己可以得到避风港,可以得到依靠。她得到一碗粥后,转身就走,可有人扑过来,抢走她的粥,她愤恨又委屈,与那人打了起来。许是闹出了动静,方才那名衣衫富贵的少女走了过来,看她一眼。一眼过后,对方走过来,牵着她的手,带去屋内。她问我:“你多大了?哪里来的?父母呢?”她低眉,笑容明亮,身上赋予书卷香气,像是降落世间的神女,那一刻,自己是羡慕的。她没有回答,阿姐告诉她:“我唤上官礼,礼仪的礼,你呢?”“我没有名字。”她摇首,上官礼‘哦’了一声,给她手里塞了一块点心,“先吃。吃完再说。”外面吵闹,人人都在抢那一碗粥,而她不仅得到了粥,还得到了一块点心,入口即化带着甜味的点心。那块点心的味道,她始终记得。后来,她洗漱,更衣,穿上明亮的衣裳,上官礼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惊讶,她害怕极了,以为上官礼想要卖了她。然而,上官礼没有。而是将她放在学堂里,给予束脩。上官礼初一十五都会过来,送好看的衣裳、好吃的点心,还有首饰。她看着她,情意萌生。上官礼如同神女,降临人间,救她出火坑,教她诗书,授予礼仪。她的一切,皆来自上官礼。右相阖眸,唇角颤抖,伸手将痛哭的孩子抱住,抵着她的肩膀,“若找到她的尸骨,将我们同葬。若找不到,循齐,将我尸骨烧了,随风而去。她将身份给了我,我给了她最好的答卷。”“老师……”****皇帝将群臣的奏疏压在案头,不予理会,日复一日,愈演愈烈。上官家旁支写了万民书,递到了皇帝的跟前。循齐望着,无动于衷,朝臣跪了满地,她深吸一口气,道:“朕知晓了。”她想发怒,想杀了眼前逼迫她的人,甚至,想一走了之。可不行,她是皇帝。又过三日,刑部在上官家祖坟中发现一座新坟,挖开来看,确实是上官礼的棺木。当年是左相安排人安葬,是何棺木,左相府尚且有记录。可棺木摆在了上官家祖坟,该不该挪出来,挪去哪里,刑部不敢过问,特来禀明皇帝。循齐也拿不定主意,转而去寝殿询问右相的意思。右相感染风寒,不肯吃药,一日复一日,寒气入肺,刚过殿门就听到了她的咳嗽声。循齐欲靠近,右相唤住她:“别过来,小心过了病气。”循齐恍如未闻,大步走近,眼眶发红,道:“疯子的棺木在上官家祖坟,您看”“挪出来,别脏了她的身子。”右相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旋即又是一阵咳嗽,循齐忙给她倒了杯热水,她摆摆手,反而抓住了循齐的手,“陛下,挪出来。”“朕知道了。”循齐点点头,将水杯递至她的唇边,“老师。”右相就着她的手喝了半杯水,转而推开她,道:“陛下,保重自己的身子。”她再度赶人,循齐只当未闻,放下水杯,“朕在先帝的陵寝之侧,安葬疯子。”右相欲拒绝,她说:“疯子是朕的养母,朕还未追封了,至于老师,朕会以右相之位下葬,至于您的名字,朕想了许久,不如取之一‘仪’字如何。”右相看着她憔悴的面庞,拒绝的话吞了回去,索性闭着眼睛,“陛下高兴便好。”“好,朕去安排。”循齐深深望她一眼,“朕去忙了,老师好好休息。”她转身离去右相叹息一声,靠着软枕,浑身无力,淡淡一笑,真是个傻孩子。她仰首,望着横梁。皇帝以一己之力与朝臣对抗,护她一时。她阖眸,眼前浮现阿姐的容颜。上官礼。上官仪。她笑了笑,喉咙一阵干痒,她忍不住咳嗽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她抓住身上的毯子,眼前阵阵发黑。她缓过一阵,起身走到桌旁,看着桌上的画像,伸手轻轻抚摸画上人的脸颊。初相见时,她十一岁。分别时,她十三岁。阿姐说她有喜欢的人,要去追问自己的梦中情人,那一别,再未见过。她坐下来,痴痴地看着画像,想象着她在山野间生活,金尊玉贵长大的小姑娘如何活下来的呢?二十二年了,她没有哪一日不想她。她伏案痛哭,无法冷静。压着二十多年的感情,在这一刻迸发。门外的循齐听着殿内的声音,仰首不语,她深吸一口气,抬脚离开。回到大殿,她亲自打开空白的圣旨,提笔去写,可到了这一刻,她依旧做不到去赐死老师。她顿了顿,放下笔,凝着殿内双龙柱,内侍长走近,悄悄开口:“陛下,左相来求见。”“不见。”循齐摇首,她不想再听左相以大局出发的言辞,听够了,听厌了。她低头,带着抗拒,内侍长说:“外面天寒,您若不见,她不会离开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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