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齐懵懂,挨着她坐了下来,脑袋空空的,不自觉地问左相:“我能管好那么多人吗?”“为何不可,有纪律有规矩,人人都按照规矩来,赏罚分明,你自然就能管好。不用怕,你有我、有你老师,不会差的。”颜执安心中叹息,伸手握着她的手腕,鼓励她:“不害怕,你瞧你在巡防营大半年,下属们信服你,你资历尚浅,好好做事,他们会更加信服你。都是一步步来的,脚下踏稳了,就不会有事。”循齐点点头,眼神飘忽,颜执安看得心中闷闷的,宽慰她:“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还小,慢慢来。”“我知道的,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循齐深吸一口气,眸色湛亮,“将来,我可以保护您,可以让颜家以我为荣的。”“那是自然的。”颜执安十分开心,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循齐是善良的人,将来必然会感恩。两人相视一笑,循齐觉得自己浑身又有力量了,她腼腆了起来,道:“您相信我。”所以,别放弃我。颜执安笑道:“相信您。纪王的事情,你做得很好,太子方入朝,纪王伤了,等于断了太子的臂膀,甚好。”循齐粲然一笑,得到左相的认可,比她升官还要高兴。“那我回去了,您早些安歇。”循齐站起身,与左相行礼,转身退出去。颜执安以为她会赖在这里,没想到说完话竟然走了,她不得不说一句:“过几日,我带你去行宫。”“不去了,近日事多。”循齐止步,心中懊恼,赵俯真是的,偏偏在这个时候喝酒,真是麻烦。闻言,颜执安也不勉强了,便道:“那就除夕过去。”循齐晦暗的眼神登时一亮,“好,我记住了。”“回去吧。”颜执安笑道,真是个孩子,一件小事就足以让她喜笑颜开。循齐高高兴兴地回去了。*****循齐又升官了,隔日亲自去看赵俯,带了一车的补品,但赵俯是男子,她就不好近身去看,便嘱咐赵夫人照顾好,临走时又拿了些银两。赵夫人不肯收,循齐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嫂子莫推辞,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说完,她匆匆走了。赵夫人无奈,将事情与丈夫说了。赵俯心中正郁闷呢,见到礼品清单和银两,叹道:“嘿,我还真服她,不过巡防营是是回不去的。”自从循齐进来的那刻,他就知道自己是她的垫脚石,他一直小心翼翼的,可她实在是太能干了,为人谦逊,做事柔和,对下有耐心,对上尊敬,让人挑不出毛病了。这回是自己栽了,怪不得循齐,他看着银两,心中的郁气渐消,他与夫人说道:“你拿笔来,我说你写。”半日的时间,赵俯的书信送到颜执安的手中。颜执安打开书信,看过便了然,直接烧了,回复道:“我知道了,转告你们主子,我会尽力去办,不会亏待他。”赵家的管事安心离开。赵俯来信,想为自己搏一搏,既然巡防营待不住,那就去其他地方。他是军人,不会拘泥于眼前,更知晓如今左相在朝的分量,该舍就舍,他看得十分清楚。懂得进退,才能长久。颜执安很满意赵俯的投诚,心中有了计较,而另一边,纪王腿断了,就算康复后也是一个瘸子,气得在家发脾气。太子出府,匆匆看望他,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半个时辰后,太子离府,走过一条街,恰逢循齐巡防,太子招呼循齐上前。循齐下马,走到马车前行礼,太子掀开车帘,触见一张明艳的脸颊,眼眸微眯,感叹道:“孤可真羡慕指挥使。”“殿下,臣不解。”循齐确实不明白,你是太子我是朝臣,你羡慕我干什么。太子说:“羡慕你有一位好母亲,倾尽全力给你铺路。”而我的母亲,高高在上,眼中只有我的姐姐,甚事都为姐姐着想,从不曾想过我。循齐握紧了腰间的佩刀,目光沉凝,“殿下,您是储君,整个天下都是您的。”“这个天下是谁的,还未可知。”太子轻叹一声,老气横秋,“循齐,你有一位好母亲。”循齐动容,太子越夸赞,她的心越发不安,左相收养她不是出自真心,背后必然是有原因的,但她至今还没查到的。如今,她只能乖巧地依附左相。如今的自己,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她嗤笑一声,“太子只看到了表面,陛下对您,也是慈母心。”太子看着她,低声叹气,可越看越觉得她相貌有些熟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道:“孤观指挥使似故人。”“故人?”循齐抬头,对上太子迷惑的眼神,“哪个故人?”“想不起来,总有故人之姿。但不似左相。”太子解释,左相是个清冷美人,而循齐五官英气,两人截然相反的。太子盯了两眼,觉得自己唐突,便收回目光,道:“孤说笑了,指挥使再会。”太子自觉自己失仪,放下车帘,吩咐启程了。殊不知这句话让循齐起了疑心,故人之姿……太子身居东宫,能说出这句话的,必然是他的身边人。东宫在皇宫内,太子所见,无非是东宫詹事府的人,亦或朝廷重臣。其实她一直想的是母亲是谁,而没有想过父亲。既然左相不是她的母亲,‘父亲’的人选范围就扩大了。太子口中的‘故人之姿’究竟说的是父亲还是母亲?循齐觉得奇怪,太子不过十岁,他觉得自己的容貌熟悉,应该是很熟悉的人了。循齐翻身上马,脑海里将东宫的人一一排除,觉得不可能,左相没有必要为了东宫的小虾米来收养自己。能让左相费心的,还有谁?循齐眼神一颤,莫名看向宫廷的方向,心中有一疑点生出,难道是因为她吗?这一刻,她浑身发抖,觉得自己匪夷所思,又觉得自己吓唬自己,怎么可能呢?那位祖宗不是在江南吗?循齐轻轻闭上眼睛,忍着浑身的颤栗,打马去官署,顺势去见老师。靠近年关,各处都在忙,左相新得了户部,而右相手中有吏部,掌朝臣升迁之道。她也忙,忙着考核。待见到循齐后,她忙碌的神色中浮现笑容。“右相。”循齐浅浅一笑,“我方才遇见太子了。”右相面上的笑容淡了淡,将屋内的人都赶了出去,背对着循齐整理文书,手却抖了抖,她故作沉稳,“太子怎地出宫了。”“探望纪王。”循齐的声音如旧,听不出情绪。右相对她的性子很了解,两人关系密切但不联系,唯恐旁人察觉。今日循齐不管不顾地过来,必然是有要事的。她微顿,循齐走近,绕到她身前,直视她的眼睛:“老师,太子说我像一故人,但是他又想不起来是谁。我猜那人,是我的父亲,您说,对吗?”“这是你的家事,你来问我做甚?”右相心里暗叫不好,面上不敢浮现,故意呵斥一句:“回家找你娘问去。”循齐抿唇笑了,白净的小脸绚丽,可这笑容让心虚的右相心里发憷,“哎呦,我的祖宗,是不是你娘派你来我这里捣乱的?”“你和我娘吵架了吗?”循齐故作疑惑,“哎呦,你俩又吵什么?”“你娘嫌我钱花太多了。”右相故作叹气,“你说颜家家大业大,她花钱如流水,到了朝廷,可以为一分钱与我吵半天,抠抠搜搜,吵得我脑袋疼。”循齐不为所动,右相莫名发抽,少女穿了一身黑衣,衣裳颜色略重,衬得她成熟不少,可她的脸颊眉眼透着些稚气。脸被寒风吹得过于红润,莫名让人心疼。十五岁的年纪,掌柜巡防营,几人能做到吗?右相觉得当年也做不到。她轻叹一声,道:“你究竟想干什么?”“太子说的故人是我爹吗?”循齐虚晃一招,“我就好奇我爹是谁?”右相深吸一口气,心里的烦躁快要溢出来了,但她还是忍住,“回家找你娘去。”循齐委屈:“她从来都不说,我就来问问您,您知道吗?”“我知道,你娘的那些破事,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出去、出去,我烦透了。”右相过于心虚,不想面对循齐,这个小东西愈发狡猾了,稍有不慎就被他带进陷阱了。循齐哼哼唧唧,一改在外的严肃,上前抱着右相撒娇,“您告诉我,您说一说。”“我不知道。”右相伸手推开循齐,盯着她漆黑的眸子,“要不我改日给你套套话,如何?”循齐眼前一亮,“多谢老师,那我先走了。”她转身就走,面对右相时,面上的笑容顷刻消失,都在骗她。她的老师也在骗她呀。循齐平静地走出门,目光如刀锋般,仰首冬阳,心头莫名发寒。她以为的老师和蔼,待她好,教她知识,授予她人情世故,可到底,她们不是待她好,而是为了莫名的利益罢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