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即使看到了,也只会当其是谁无聊的信手乱划。
那是两组算筹。
一组是上一竖,下两横;又一组是并列两竖。
分明,是标志着七十二!
七十二啊!
只有她和他知道,八九七十二啊!
那是少清山的老八和小九不为人知的暗语。
他真的来过了!给她留了话!
而且,还是以少清山老八的身份,而不是雪顶侍尊。
幼蕖霍然起身,毫不犹豫地飞向邻近的那方白石。
那里是抱朴居的位置。
是八哥、七哥的居所。
可惜,白石上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
她失望坐下,发了一会呆,突然想起了什么,又伸手往石头边缘探去。
这方白石表面微有凹凸,侧面更是略略凹进去一块,形成一个小小的空洞。
她摸到了什么?
一截芦管!
芦管是新折不久,犹带着芦苇的青绿,几个小孔戳得歪歪扭扭,若小儿拙劣手作。
看着掌中那支粗制滥造的芦笛,幼蕖心里酸软一片,突然什么脾气都没了。
他还记得这个!
他还是她的八哥!
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在否定了师父、否定了过去之后,他却突然念起了旧情?
是良心发现?还是短暂的清醒?甚至,会不会是刻意的伪装?
幼蕖下意识地手指一错,芦笛表面顿时出现一道浅浅裂缝。
那轻微的摩擦声惊得她发慌,赶紧摊开手掌,吹了又吹,小心翼翼地托着芦笛,连呼吸都屏住了,反复端详,生怕再弄坏一点。
他和七哥,都不是作伪的性子。即使魔气灌体,心头染墨,也是坏就坏了,理直气壮地弃明投暗,绝不会以假装的念旧来对她用阴暗手段的。
那,也就是说,在绿柳浦,在师父留下的白石上,他短暂地恢复了少清山老八的身份?
不管他离开这里以后还会变回什么样,在这里,他是以旧日的面貌面对师父。
这支芦笛像是连通血管的神器,往她心里灌注了莫名的情绪与力量,也消融了许多阴郁。
“呜哩哩,拐脚七。
鼻头大,心眼细。
浮光亭前喳喳叫,
原来一只报晓鸡!
……”
轻轻吹起“呜哩哩”的小调,这是她和八哥为嘲笑爱告状的七哥知素而编的小曲儿。从前是一个吹,一个唱,准保将老七气得跳脚。
芦笛的声音穿透了时空,把那对在记忆里已经走得好远好远的小人儿叫回头。
那对小人儿回得头来“嘻嘻”一笑,笑声忽远忽近,笑颜清晰又模糊。
睫毛上凉凉湿湿的,却是不会再泪雨滂沱了。
一曲“呜哩哩”吹罢,幼蕖垂目看着掌中的芦笛,一手按住了墨玉环,那里,静静地卧着被重重封禁的九绝梭。
只要撤去封禁,九绝梭就会感应到近处的主人。
只要她放行,九绝梭就会飞回主人身边,载着他上天入地。
幼蕖默默摩挲着墨玉环,九绝梭无知无觉似是等待招呼,片刻之后,她手指终是离开了芥子环,回握住青梗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