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身边的男人一直辗转,动作很轻,似乎怕打扰到她。 大约没料到她会如此大胆,或者此前根本没有女人敢这样做,男人雄壮的身体有一瞬紧绷,旋即手腕被人捉住,听他问:“不是喊疼吗?怎么又来惹朕?” 昏暗中有谁笑了一声,紧接着喘息加深。一阵窸窣过后,帐顶开始摇晃,灯烛也开始摇晃,晃得郝如月眼花。 睡梦中,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仲春的四月,柳绿花红,可走在宫道上的只有她一个人,姐姐不知去了哪里。 大约听见了她喊姐姐,姐姐回头,朝她笑笑:“如月,替我照顾好皇上。” “姐姐!姐姐别走,你不要太子了吗?”郝如月就这样哭醒了。 彼时皇上已经穿好朝服,准备上朝去了,整个人神采奕奕的。郝如月眨了下眼,立刻有泪珠滚落:“皇上,臣梦见堆秀山了,梦见皇上与臣站在堆秀山上俯瞰皇宫。” 郝如月磨牙:梦里都有是吗? 今日是大朝,要比平日早些起身。 想起昨夜司寝太监屡屡受挫,不敢提醒皇上时间到了,不敢问留不留。才按规矩把红被子抱进屋,打算将人扛走,便被皇上扔了一个眼刀,人没扛出来,又把红被子抱出来了。 按照宫规,皇上临幸妃嫔是有时间限制的,超出时间,司寝太监便要提醒皇上,以免纵欲过度损伤龙体。 有资格留在乾清宫龙床上过夜的,只有皇后一人,哦,不对,确实有例外,那便是受先帝专宠的董鄂皇贵妃。 梁九功赶忙吩咐下去,之后一路小跑才追上圣驾。 康熙十六年大封之后,宫里才设敬事房,在此之前皇上召幸嫔妃只在彤史上记档。 皇上前脚去上朝,彤史后脚便送到了慈宁宫。太皇太后气得用拐杖杵了好几下地,很想骂一句臭不要脸,到底忍住了。 心里窝火,嘴里应景似的长了一个燎泡:“事已至此,想把她赶出宫是不能够了。” 此时,钮祜禄芙玉过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听说幼弟与赫舍里家的亲事黄了,顿时脸色一变:“太皇太后要将她留在宫中吗?” 可惜造化弄人,让名不见经传的赫舍里家钻了空子,皇后易主。 后来仁孝皇后难产薨逝,额娘还以为自己跪拜的各路神仙显灵了,以为自己的女儿会是继后。 可那又怎样,当初仁孝皇后也不得皇上喜欢,甚至在大婚之夜独守空房,最后还不是与皇上举案齐眉,接连生下两个嫡子。 她不但进宫了,还顺利接手了太子。 若不是太皇太后怜惜她,给了恩典,对外只说暴毙,让额娘将她秘密接出皇宫,姐姐这辈子就完了。 因姐姐曾经侍寝过,太皇太后给了恩典,这个恩典也是有条件的,那便是不许再嫁。 即便是这样,太皇太后的恩典,他们全家也是感恩戴德。所以当太皇太后流露出想从钮祜禄家再选一个姑娘进宫的时候,额娘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太皇太后问的话,她至今都还记得,当时太皇太后问:“皇上爱吃橘子,可吃橘子上火,还是吃梨对身体好,你会怎样规劝?” 当时芙玉就在旁边,等姐姐把心里的苦闷都哭出来,病也好了,额娘这才将她送回盛京老家。 太皇太后追问:“把橘子扔了吗?” 而后轻笑:“正好臣女的幼弟也爱吃橘子,太皇太后这里若是有好吃的橘子,不如分给他一些。” 于是在太皇太后一力操持下,钮祜禄家最近正在准备与赫舍里家议亲。 赫舍里如月失贞是小,万一皇上不肯放手,恐怕会连累幼弟的名声,甚至因此丢了性命。 当额娘隐晦问起时,太皇太后言 额娘这才放下心,低眉顺眼说幼子的亲事,全凭太皇太后做主。 额娘让她放心:“只要橘子分到咱家,管保让她有来无回。” 况且那女人害了姐姐,等于生生挖了额娘的心头肉,以额娘的性格,必然要报复回来的。 她可不想一进宫就对上这样一个狠角色,所以才想尽办法,在自己进宫之前扫平障碍。 自她进宫之后,原本一切都在朝着自己预料的方向发展,这才过了几日,居然生出变故来。 却见太皇太后沉沉叹了口气:“橘子让皇上吃了,再没法分人。” “不曾。”这也是目前唯一能让太皇太后欣慰的了,皇上比先帝强些,还没有色令智昏到破格册封那个女人。 钮祜禄家后院挨挨挤挤住着的那些小妾,随便拎出一个都曾是阿玛的心头好,如今还不是乖乖在额娘手底下讨生活。 前几日还承宠的小妾忽然消失了,阿玛从来不会过问,因为这一个没了还有下一个,下一个总比这一个更新鲜。 皇上对仁孝皇后心有愧疚,亲口说要为发妻守制三年,大约不会在这三年里碰皇后的妹妹。 也是先帝的前车之鉴,也是对方作孽太多,树敌无数,太皇太后洞若观火,岂容她在后宫搅弄风云,一出手便是指婚。 想到这里,芙玉又问:“太皇太后,那女人侍寝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皇上召幸?”木已成舟,芙玉震惊之后很快冷静下来,只想知道更多的消息,以便做出判断和反应。 太皇太后闻言看向芙玉,芙玉立刻支棱起来:“求太皇太后这几日安排臣女侍寝。” 太皇太后看她一眼,忍不住泼冷水:“皇上惦记了七八年才终于得偿所愿,如今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便是我来安排,皇上也未必肯,你何苦自讨没趣?” 钮祜禄家适龄的女孩儿虽多,脑子灵光的却没有几个,太皇太后扒拉了半天,才勉强挑出一个能看的,可不想让她“出师未捷身先死”。 太皇太后心里叹气,也好,开局太顺往往会飘,比如她的姐姐。 都说宫门深似海,殊不知宫里的水再深,也没有皇上的城府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