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柜底下是一方狭小的空间,里面拥挤地摆着两个纸箱子。就着仅有的几丝光,可以看清箱中是几本书和笔记本。殷燃伸手拿出最上方的一本。这是本有《尤利西斯》那么厚的笔记本,封皮是浅蓝色,中央贴着个爱心贴画。细又密的尘埃在阳光中浮动着,殷燃怕拍双手的灰尘,轻掀开的那一瞬,泛黄的扉页随即飘落。殷燃连忙伸手拾起。兴许是年代许久,纸张触感粗糙,表面泛黄起皱,边缘也破损。扉页中央的笔迹很细,依稀可辨别出,中央是几个字母。S.W.A.K.Sealed with a kiss.以吻封缄。殷燃不知在哪里看过,战争时期情侣之间通信,为表达爱意,常用S.W.A.K做结语。殷燃随即翻开第一页。顶行还是S.W.A.K,下面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我承认我就是坏,宁可牺牲自己,也不愿意放过她。她是我的最大秘密。”殷燃捏着纸张边缘,不由得一顿。第二页:“今天见到了阮穆,他是个好人。我们聊得不错,当场达成订婚共识,商定婚后各取所需。”第三页:“她送的《名利场》快被我翻烂了,越看越觉得利蓓加就是我。不得善终的利蓓加,不得善终的我。”上面没有具体日期,是能算作是一本随手记。殷燃直接翻到笔记本中部,这时,随手记的主人已经可以确定。这一天的随手记笔迹更加随意:“已经怀孕两个月,我还是有些相信这个事实。从少女变成了母亲,这让我有些无法接受。”后面的页面,一直是简短的语段,大致内容都是孕期日常。到笔记本倒数几页:“她出生了,我的女儿。阮穆给她起名,单字一个‘符’,天知道我多想让她叫阮柔。”信息量很大,看得人头皮发麻。殷燃几乎瞬间明白为什么季柔让她隐藏这些。殷燃又从箱子中翻出几本,直到前情全部能够接连起来。阮符母亲为了让父亲放过当时季柔,答应到国外性向矫正所“治病”,“康复”后回国,她从此患上精神类疾病。她被逼着结婚,生子,为了好过一些,她的内心自动谋划了一个罪名——她结婚生子,完全是为了报复季柔,而不是被逼无奈。后面的几本随手记,是阮符妈妈情况加重,深陷自我描绘的乌托邦中无法自拔时写下的。在语段中,她颠倒人物却不自知,完全将阮父当成了季柔。看完厚厚一大摞随手记,殷燃许久没动。能让看客也心生悲情,故事本身是要有多悲情。而后,她将每一本都擦干净,重新装入箱中前,她看到一本破破旧旧的粉色封皮《名利场》。纸张上布满液体落下干涸后的皱纹,语段再已在一次次的掀开阖上中褪去本色,变得几近透明。的确是翻烂了。……季柔接到电话时,略带几丝急躁。每当忙得不可开交时,她总容易乱想。想到几十年前,想到那些本该尘封的,本不该想的东西。不得不说的是,有些人和事就是这么叫人难忘。兴许是在其上吃过亏,受过苦。哪怕表面看已被时间冲淡了,似乎不再记挂,但午夜梦回辗转间,脑海中又会一一清晰再现。平复心情接起电话,季柔语气平淡如水:“喂,找我有事?”毕竟是把阮符夺走的人,又不愿帮她做事,她可没什么好脸色给她。电话那头,殷燃只说了句“看消息”。季柔笑了声,丝毫未在意,直到忙完一整天的工作,她才打开殷燃发来的图片。猝然望见纸张时,她瞪大眼睛,浑身一颤。那曾是她心中千回百转描摹千百遍的字迹。接着,她视线缓缓向下,看到段落中的内容:“临死前,我好想告诉她,订婚宴那天,我曾疯了般想过跟她逃婚。”……第44章 殷燃发来的, 不止那一些疯狂的语段,还有一本破破烂烂的《名利场》。那时季柔第一次送出的礼物。时隔几十年再见到,未令人觉得惊喜,反倒更像残忍惩罚。季柔继续翻看文字段落, 不知不觉抬头间, 她已是满脸泪水。当事人已经去世,再细究几十年前的故事, 是完全无意义的。没多久, 殷燃接到电话:“喂。”季柔抹了把眼泪, 故作镇定的话里带颤,问她:“你和阮符,你们在哪套房子……”殷燃报出地址:“蓟山区60号三单元501。”“行, 那我今晚忙完就去找你们,”季柔点击鼠标,推掉了日程上的几个会议,“应该晚点才到。”“行。”殷燃说着,把箱子重新拖出来,拾出笔记本和《名利场》。“别告诉阮符。”季柔的语气近乎恳求。殷燃深呼一口气, 下定决心似的, 这才缓缓开口说:“行。”恰好到饭点, 殷燃可以先去房产中心接阮符,然后带着去买个菜。下午五点。阮符从房产中心出来, 望见殷燃时还有些惊讶。她走近, 揉了揉眼睛:“我……没眼花吧。”轻碰碰殷燃的脸, 触感真实无疑, 阮符这才笑开,挽上前者的胳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