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汇福大楼爆破工作将于下午 16 点 20 分准时进行,请居民朋友们提前做好准备,禁止擅闯爆破区域,感谢配合!”
第二章 做我的女朋友
一语如山崩地陷。
叶轻舟揪着程子昀衣领的手剧烈地痉挛起来:“程子昀,你们该不会……”
程子昀却渐渐平静下来,甚至微昂着头,脸上挂着冷却的眼泪,沉默地回视着她。
愤怒的洪流霎时间结成冰川,叶轻舟猛地撒手扔下程子昀,拔腿冲出了院门。
程子昀就这么躺在地上,直到尘灰落尽才撑着地坐起来,拾起身下藏着的、那个他从叶轻舟口袋里顺出来的东西——她的手机。他回了屋,打了一盆水,把叶轻舟的手机丢了进去。
叶老师,祝你好运。
叶轻舟方才在来的路上就研究过路线,从程子昭家跑回大路再打车过去是绕了个大远,打的到车还好说,打不到就是纯粹瞎耽误工夫了,反而走土路才是两点之间线段最短。仿佛老天开眼一般,叶轻舟一拐出门就撞见一伙摩托车小队,为首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叶轻舟和黎溯初识那天被叶轻舟在脸上挠了两条大檩子的倒霉蛋。她顿时两眼放光,不由分说上去就把那人从摩托车上“请”了下去,长腿一跨飞身上车,只留下一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便一溜烟飞没影了。
一路砂石飞溅,叶轻舟也不顾自己没戴头盔,直接把车速开到最大玩命狂奔。按照广播说的时间,她只剩下了半个小时能营救黎溯,到了那边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现在可真叫时间就是生命了!
到了地方叶轻舟立刻觉出不对,爆破这么大的事,周围虽然扯了警戒线,却没有人——既没有人把守,也没有人围观,寂静得像一座荒城。但此刻已经来不及多想,没人拦着她便干脆纵身跃下车来一个跨越式跳过警戒线,奔着大楼入口直直蹿了进去。
里面东西已经差不多搬空,到处灰扑扑的,因为窗户太脏光线透不进来而格外暗沉。叶轻舟一路找一路喊着黎溯的名字,直到爬上三楼的一瞬,她整个人全身一凉——
黎溯趴在窗边的地上,一动不动。
叶轻舟吓得两腿一软差点跪下去,跌跌撞撞奔到黎溯身边把他翻过来,手哆嗦着去摸他的侧颈。
温热的触感伴着微弱却清晰可辨的起伏,传到叶轻舟的指尖。
她一下就哭了出来。
然而现在还远不是能松气的时候,叶轻舟好像把自己劈成了两半,情感尚且在那喜极而泣,理智已经绕场一周把这地方摸了个差不离了。
墙体被掏了洞填放了炸药,除此之外就是一栋无甚特别的废弃大楼,似乎也没什么机关冷箭,即便现在没办法叫醒黎溯也不怕,她叶轻舟有的是力气,把黎溯背出去完全不成问题。
可事情又怎么会那么简单,下一秒,叶轻舟就在黎溯脖子上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一条钢索。
一条细细的连环钢索,一端贴着黎溯脖子的皮肤绑了一圈用小铁锁锁住,另一端延伸出去,拴在了窗下的栏杆上。
叶轻舟忙伸手去扯,不出意外地,那钢索虽细却结实异常,栏杆更是死死焊在地上怎么掰怎么拽都分毫不动。不行,不能怂,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对了,锁!我可以撬锁!
叶轻舟“嗖”地从头上拔下一根一字夹,拈起那把锁正要撬,却不禁愣住。
锁眼被堵死了。
那些人就没打算给黎溯留一丁点活路。
还有不到 20 分钟这里就要爆破,炸药会爆炸,整栋楼会摧枯拉朽地坍塌下去,不想办法把黎溯从这鬼地方救出去,别说活,他连全尸都留不下!
不能慌,还有时间!叶轻舟霍然起身开始寻找,找有什么东西能拿来砸断钢索,一层一层找上去一无所获,她又转身下楼去碰运气,这一下楼不要紧,运气没碰着,却结结实实和绝望撞了个满怀——大楼大门被封上了!
她明明几分钟前刚从那里跑进来,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门就锁死了,不用说,都是组织的人成心布置好的,反正他们已经把整个叶家、整个昕阳市局都彻底得罪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叶轻舟的命也不打算留了!
不,我不能死,我还要救黎溯出去!开玩笑,我们还没来得及开始,怎么可能在这里就结束!
既然她被困,那就叫外援,卓豪的人差不多也该到奕城了,打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和黎溯现在在……
艹,我手机呢?!
叶轻舟遍翻上下,衣兜裤兜全掏了,竟然没找到手机。
刹那间,程子昀看着她时眼中那一抹决绝,又浮现在她眼前。
没有手机,就没人能知道她在这里,外面虽然看过去一个人也没有,但暗地里一定有不止一双眼睛盯着这栋大楼,就算她在这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她的。
一座与世隔绝的天牢。
叶轻舟自认是乐天派里的尖尖,命大得堪比虫子里的蟑螂树木里的胡杨,这次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冒出那样的念头:今天,是真的要死了。
她整日地风里来雨里去,那么多次死里逃生,好运早就该耗光了,到现在才真的要死,已经算不得吃亏。她没有在莫名其妙的灾祸里死的不明不白,她尝试遍了所有所有的可能,她和那些人抗争到了最后一刻,她的死足够称得上是一场顶天立地的悲剧,这是她这样的人最渴望的结局,这样的结局,不丢她老叶家的人。
更何况,在这最后的时刻,她是和她的少年在一起。
想到这里,巨大的幸福感如冲天的喷泉水柱贯穿了她全身,她竟然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反而兴奋异常地往回跑,像要奔赴一场狂欢。
黎溯!黎溯!叶轻舟在心里一遍一遍呼唤着他的名字,咚咚跑上楼梯,踏上三楼平台时她意外地发现黎溯已经醒了过来,正跪坐在地上,循声望着她来的方向。
目光刹那相接,无数话语不必出口自有灵犀,叶轻舟一瞬间热泪翻涌,在模糊的视线中向着她的少年狂奔而去。
热烈的拥抱——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得到过这样热烈用力的拥抱了,贪婪的渴求如野草般不可理喻地疯长。可怜的少年啊,他那么瘦,即便隔着厚厚的衣服她仿佛还是摸得到他突出的骨节,他被锁链困住,那些可恨至极的人想取他性命还不够,竟然还要把这该死的锁链套在他脖子上,让他像丧家之犬一样一点尊严也没有地死去!
没关系,没关系。那些死杂碎的怜悯,我们本来也不稀罕要。他们尽其所能拼命糟蹋他,我叶轻舟就千倍万倍疼爱他,他们想让黎溯以最难堪的方式死去,老娘偏不让那些人如愿!
叶轻舟再不克制自己,歪过头去深深亲吻他的脸颊,手指缠进他令人迷醉的头发,在他耳边喘息。
“黎溯,”她泪眼朦胧,“我好想你。”
黎溯抱住叶轻舟,在怀里紧了又紧,像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一般。他发疯一样蹭她的脸,大口大口呼吸她的气味,急不可耐地吻上她的嘴唇,不知是谁的眼泪源源不断地流下来,渗入纠缠的唇舌之间,让这个久别重逢的吻如救命的汤药一样似苦还甘。
叶轻舟想要就这样沉沦下去,黎溯却抽身一把推开她,不容拒绝地对她命令:“小舟,来不及了,你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