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曲悠扬哽咽着说:“鬼城楼顶。”
吴桐一听,火气又飙了起来:“神经病吧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去那鬼地方,你当自己是聂小倩啊!”
曲悠扬又哭起来:“我不管!都是因为你事情才会变 成这样!今晚你要是不来找我,我就跳下去死给你看!”
吴桐大概把自己本不富裕的男人气概全用在这儿了:“跳!你他妈现在就跳!不跳是孙子!”
电话挂断了。
叶轻舟打心眼里厌恶曲悠扬,但也没有到真的希望她出事的地步。况且趁着那股阴森劲儿,没准能逼问出些什么来也说不定,于是叶轻舟打定主意过去鬼城看看,随便蹬了双鞋就匆匆出门去了。
这个时间二中门口不太好打车,好不容易打到一辆,那师傅还不知道所谓的“鬼城”是什么,因为是没有名字的烂尾楼,导航里面也搜不到,于是叶轻舟只能跟师傅说往陈河区奕城和昕阳交界的地方开,打算先到了附近再找。
奕城是座二线城市,面积很大,属于“跨区没朋友”的那种,出租车一路晃悠了四十多分钟才到了鬼城附近。这里已经属于郊区,荒无人烟,到处都是漆黑一片,叶轻舟跟着车摸索了好久,才隐隐看到一栋楼一样的黑影矗立在茫茫夜色中。
楼体在重重杂草乱树后面,出租车开不进去,叶轻舟只能付了钱下车步行过去。打着手机的手电筒,趟着满地的砂土碎石走了没几步,叶轻舟突然脚下一顿,心头掠过一丝凉意。
不对劲。
空气中好像飘着一点……血腥味?!
漆黑的夜,安静极了,只有偶尔的虫鸣和风的呜咽声。叶轻舟的长发被风带起,一下下扫着脸侧,就像谁的手,一下下地拂过她的身体,让她毛骨悚然。
叶轻舟屏住了呼吸,猫着腰,脚步轻缓地朝那栋楼悄悄前进。随着那些凌乱的树枝一片片退到身后,视野逐渐开阔了起来,鬼城楼前的一片空地出现在叶轻舟的眼前。
那片空地上,赫然趴着一个人!
夜风将浓重的血腥气扑到叶轻舟的脸上,熏得她差点当场作呕。叶轻舟捂住口鼻,勉力适应着,转动手机的手电筒,颤颤地照向地上那个人。
年轻漂亮、爱发嗲爱撒娇爱占便宜的曲悠扬,上午还活蹦乱跳四处叫嚣的曲悠扬,此刻赤身裸体地趴在废墟中,四肢弯成诡异的角度。深紫色的长发在侧卧的脸前凌乱地横竖交织,发丝的缝隙间,是一双死死瞪大的、闪着碎裂光芒的眼睛。
她的身下,大片的血迹正在慢慢凝固。
叶轻舟几乎是本能地关闭了手电筒,光线消失的一刹那,曲悠扬诡异的死状倏然消失在眼前。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叶轻舟一时间什么都看不清,可又分明觉得眼前的地上有个人影,正在死死地盯着她,仿佛下一秒就会带着满身的血扑到她身上。
她不想再打开手电筒,不忍再多看一眼,可是夜盲症又让她看不清四周、迈不了步子。正当她勉力平复心绪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慌乱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正在朝她跑过来!
她本能地朝旁边一个闪身,一阵凌厉的风贴着她的耳侧猝然划过。电光火石间,叶轻舟已经和来人过了几招,奈何眼睛看不清楚,行动也就迟缓了很多,一个不防被对方抓住了破绽,一拳打倒在地。
尖锐的碎石扎进她的皮肉,可叶轻舟顾不上这些,后背着地的一瞬间猛地跃起,躲过了对方的攻击。这时候叶轻舟才朦朦胧胧地看到对方用衣服包着头脸,个子不高,手里有武器,好像是一把短刀。
叶轻舟连退几步,正要发起攻击,烂尾楼里突然冲出一个人来,对着歹徒就是一拳,随即又扑上去与他缠斗起来。这人比歹徒要高得多,三五个来回之后突然抽脚将对方狠狠踢倒在地,趁着他没爬起来的空档拉起叶轻舟的胳膊拔腿就跑。
叶轻舟还处在应激状态中,打架的脑子异常活跃,思考的脑子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这个突然冲出来的人是谁,是救她的还是害她的,只是因为他实在抓得太紧,才不得不跟着他跑。
歹徒还在穷追不舍,高个子的不速之客一边跑一边迅速地扫视了一下周边的情况,然后果断拉着叶轻舟跑进了密林。乌云遮住了月亮,茂密的树林里更加阴暗,叶轻舟几乎看不清路,只知道自己是在往山坡上跑,无数小树枝划过她的脸和脚踝,可她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身体的所有感知只剩下了被攥紧的手腕和不断奔跑的双腿。
“喂,你没事吧?”拉着她的人忽然问。
叶轻舟一怔——是黎溯!
黎溯拉着她躲到一棵粗壮的大树后面,警惕地四下查看。歹人已经没了行踪,可是漆黑的夜色和阴森的寂静还是让人草木皆兵。
“他走了吗?我看不清。”叶轻舟用气声问。
黎溯也把音量压到了最低:“不知道,这里不安全。”
“那怎么办?”
黎溯一咬牙:“上树!”
叶轻舟毫不犹豫地一点头,手脚就攀在了树干上。黎溯本来还打算扶她一把,结果手还没抬,人家叶轻舟已经跟猴一样蹭蹭蹭地就上去了。
“你属猴?不对,你属鼠,一样,爬高都是熟练工。”黎溯也跟了上来,找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坐。
叶轻舟笑了笑,在心里暗暗推算了一下:“你属龙?”
黎溯顿了顿才说:“我属虎。”
“啊?”一向波澜不惊的叶轻舟也破了功,她不是不能接受黎溯比同届的学生大了两岁,而是不能接受他竟然只比她自己小两岁。
或许是一同逃难的经历催生了一点革命友谊,黎溯难得有耐心地解释道:“我上学晚了一年,中间又休学了一年。”
叶轻舟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心想,挺好,挺正常,没毛病。
然后两个人就坐着休息没再说话,直到叶轻舟发现黎溯一直按着自己的左腿。
叶轻舟偷偷伸手一摸,那一截裤腿湿漉漉的,她两指下意识地一捻,随即大惊失色。
“你刚才被他割伤了?!”叶轻舟低呼一声,然后又觉得不对,再伸手摸,发现那片湿透的布料并没有被割破。
黎溯忍耐着回答:“应该是刚才跑得太快,以前的旧伤撕裂了。”
叶轻舟也顾不上研究这个“以前的旧伤”是怎么来的,甚至没反应过来这里面有语病,只知道从刚才逃跑到现在已经快半个小时了,黎溯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黎溯本想靠按压止血,但是他本来就贫血,此刻两手有些发软,使不出多大力气。叶轻舟二话不说,唰唰两下脱掉了自己的衬衫,又让黎溯闭眼,从内衣里面抽出两片硅胶垫按在了黎溯冒着血的大腿上,用衬衫充当绷带发狠勒了几圈打了个结,然后双手交叠,死死按住了他的伤口。
叶轻舟一丝力气也不敢松,几乎半个身子都扎进黎溯怀里了也没发现。她洗发水的茉莉花味道源源不断地飘散到黎溯面前,令人放松的清香气息很好地缓解了他伤口的疼痛。
黎溯心底涟漪微动:“你……”
他的声音贴着叶轻舟的耳朵响起,叶轻舟骤然发觉他们两人竟然离得如此之近,又气急败坏又不敢出声地冲着黎溯低吼:“喂!天地良心,我这次真不是故意要碰你的!你失血过多力气不够,再这样下去小命就得交代在这!我是在帮你,别又说我动手动脚!”
黎溯没想到自己就说了一个字她居然反应这么大,看来从前真的是嫌弃她嫌弃得有点过头了。而这个一直遭到自己嫌弃的女人,抱怨归抱怨,手上却一点没松劲。她绝不会想到,那个正在被她照顾的人,此时此刻心里竟会突然漫起一点可怜她的想法来。
对,就是可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