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麟压下疑虑,说了声好。有点奇怪,消息不回,也没来上班。她回到家里,就着昨天的剩菜随便扒拉了两口饭。“姐姐你去哪?”祁天跳下沙发,蹬蹬蹬地跑到她身边,“我也要去。”“去找牛肉干姐姐,你乖乖待家里。”祁麟换上棉鞋,戴上围巾和手套,“表现好给你带炸鸡。”“又去哪玩儿?就没见你做过作业。”祁妈妈从沙发上探出头,“别老给你弟买垃圾食品,用的油都不干净。”“知道了……你别跟出来。”她把半边身子探出门的祁天推回门里,祁天四肢紧紧扒拉住她,大有不带他走就不放的架势。她没说什么,拉住小孩儿两条胳膊,勾住腿,稍一用力,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祁天毫无还手之力,立马摔地板上。“哇——”祁天趴在地上耍赖地哭。祁麟趁机关上门,将哭声隔绝在内,徒留祁天一个人黯然神伤。她开车去了出租屋,推开房门,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她摸了摸,凉的。也不见何野随身背的背包。不在出租屋,那会在哪里?她拨了个电话过去,电话铃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自动挂断。心里升起一丝丝不好的预感。她又拨了另一个号码:“小迟,何野在你那吗?”“没有啊,怎么了?”“没事儿,就是问一下。”祁麟随便掰扯几句,跑下楼开车去学校。这个时间点学校一如既往的冷清,连看保安都不在,伸缩门紧紧关着。周围倒是有些路过的人,为了不引起注意,她翻墙进去。教室没人,寝室……寝室连上楼的楼梯口都锁了起来,肯定进不去。她泄了气地坐台阶上,翻着和何野的聊天记录,想着昨天打电话的内容。【我冷血吗?】何野的自我质疑回荡在耳边。祁麟皱皱眉,她的阿野那么好,优秀又坚强,怎么可能冷血。她的阿野气温稍微冷一点,手就冰凉,需要揣兜里捂着暖宝宝才能暖回来。会坐在车座上,一块唱“原谅我一生不羁放荡爱自由”。喜欢在睡不着的夜里,开着一盏灯垂着眸子读小王子。她的阿野会在烦躁的时候说脏话,也会在喝醉酒时脸颊酡红,她的阿野温柔又坚毅,只是不自知罢了。祁麟把手机揣进兜里,跑出学校。车速提到最高,一个接一个坑颠得屁股生疼。她不知道这条路对不对,当时送何野回家是天色很晚了,也记不清,只有个大致印象。在绕了三个来回,问了七八个人,祁麟终于骑到了何野村里。上次送何野只送到村口,她不知道何野家住哪,只能挨家挨户问过去。“何野?你是她什么人?”这个村的村长看着挺好讲话,很谨慎地问道。“我是她朋友。”祁麟想扯出一个微笑,但她此刻实在笑不出来,只好作罢,“快开学了,我找她一块去上学。”这个借口很别扭,祁麟自己都听不下去。但她也实在没心思憋其他理由。村长听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满含惋惜:“你回去吧,她去不了了。”“什么意思?”祁麟一愣,“为什么去不了?”“总之,哎……何野那孩子挺可怜的。”村长摇摇头,慨叹地说,“没办法,摊上这么个爹妈。”祁麟捏紧车钥匙,心中不好的预感逐渐递增:“村长,你带我去她家看看,我看一眼就走。”“算了,我带你去,你要问就问她妈吧,好歹给学校有个交代。”村长拿上茶几上的钥匙,锁好门说,“跟我来。”他们在四拐八绕的小路上艰难前行,路过一对又一对写满祝福的对联,地上的炮仗混着泥土,一半鲜红一半脏污。村长把她送到门口,也没进去就摇着头走了。何野家也贴了对联,但只在一楼贴了,二楼不论门口还是窗户都光秃秃的。后门只开了一半,祁麟弯腰走进去,感受到不同于过年的冷清。“有人吗?”她喊了一声,空荡的回声让祁麟有点后背发凉。没有应她,她走到客厅,香炉上的香烧到了一半,桌面上散落着烧完的香灰。蜡烛间的佛像面带慈悲的笑容,眉眼悲天悯人,一点墨色的眼珠却好似一直盯着她。祁麟后背满是冷汗。“你是谁?”一个女人出现在身后,突然出声。祁麟吓得倒退一步,差点叫出声。她缓了缓紧张的情绪说:“阿姨,我来找何野,我是她朋友。”女人眼底下黑青很严重,头发随意地扎了个低马尾,整个人很憔悴,尽管如此,依稀能从眉眼间看出何野的影子。“哦,囡囡的朋友……”女人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接着垂下眼皮,失神地摇摇头,“囡囡不在,她走了。”“阿姨,你是她妈妈吧?你知道她去哪了吗?”祁麟乘胜追击地问,“我在学校没看见她。”“她去哪了……她、她不在了,被我亲手送走了……”宋芬芳突然捂住脸,呜咽的哭声从指缝流出,“呜呜……我对不起她,我没做好一个当妈该做的事……我连女儿都保护不了。”面对突如其来的哭泣,祁麟很快从断断续续的言语中提取到有用的信息:“什么叫……亲手被你送走了?”“意思就是她嫁人了,她不念了。”一个目测不到一米七的男生走到宋芬芳身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言语里流露出丝毫不掩饰的嫌弃,“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她是嫁人又不是去死。”祁麟心头一震。“你说什么?”何野怎么可能嫁人?她明明那么想考出去,怎么可能甘愿嫁人?肯定有人逼她的!“你谁啊?来我家干嘛?”男生上下扫了她一眼,厌烦地说,“又是哪门子亲戚。”“你说什么?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祁麟的手不自觉产生细微的颤抖,“你他妈再说一遍!”女人悲痛的哭声似乎在印证男生说的话。“你到底谁啊?关你屁事。”男生不怕事大地说。怪不得不回消息,怪不得没去出租房。她就应该昨天把何野接回来,明明骑个电瓶车就能做到的事,为什么不来!“你们把她嫁哪了?”祁麟尽量控制住自己,她没发现自己的眼神有多阴暗恐怖,“嫁了多少钱?”“我哪知道,挺多钱的吧?”男生无所谓地看着她,“一万?两万?”几万块钱,就能葬送到一个女生的未来。祁麟没忍住,挥拳击中男生的脸颊,力道大到男生没站住,趴到了地上。“你打我?”男生震惊地捂住脸,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问,“……你打我?”除了何野,还是第一次有女的打他。一个女的,竟然敢打他?“别他妈用这副无所谓的表情说话,”祁麟松了松手腕,积郁在胸口的怒气无处发泄,“我看着不爽,忍不住上手。”“你他妈傻逼吧!”男生跳起来,和她扭打在一起,“和何野一样,傻逼!”男生个子还没她高,轻松被她制服。她抓住男生油腻的头发,看了眼女人,把抓着男生往后拽。阿野说过,她妈妈对她还不错。只是太懦弱了。“阿姨,你说得对。”祁麟薅住头发使劲上提,男生眼睛扯都变形了,“你确实对不起何野。”女人伤心地抹着眼泪。祁麟把男生扯到后面,离开阴暗的客厅,终于好受了一点。“我最后问一次,”祁麟贴近男生,手上越发用力,似乎快把头皮扯了下来,“何野,在哪儿?”男生张牙舞爪地抓她的手,“放开我!你个傻逼!贱人!”祁麟单膝跪着,按住他的头一下一下往地上砸,咚咚咚响个不停,男生的头很快流出了血。“啊——妈!妈!她打我!”男生捂住头嗷嗷叫,“妈!救我!”男生说一个字,她发了狠劲砸一次,整个人笼罩在阴翳之下。“别砸了!别砸了!囡囡在十里地外的桥李屯!在树根家里!”女人跑过来抱住男生的脑袋,哭得眼睛都肿了,弯腰朝她拜着,“别砸了,是我对不起她,要打就打我!打死我吧!”祁麟松了手:“多少钱?”女人哭着说:“一万、一万。”男生在女人怀里,整个脑袋都是血,他无力地呢喃:“妈,我疼……”“一万……”祁麟搓了搓指尖上的血,有细小的石子和令人作呕的黏腻感,她失神喃喃道:“才一万啊……”她的阿野在别人眼里,只值一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