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何建国喊多大声,何野一律左耳进右耳出,当耳旁风。宋芬芳清理干净地面,坐回位置说:“段老二说了,你这病得去大城市治,要不然治不好的。”“段老二连自己老母都治不好,还治我?他就是个骗子!”何建国仰头灌下一大口啤酒,喘着粗气说,“不光想骗我钱,还想骗得我倾家荡产!”呵,还倾家荡产,何建国估计连一千块钱都拿不出来,骗他图什么?图他常年喝酒、饮食不规律的器官么?何野扒了一大口饭。何建国把好心当成驴肝肺,活该他咳死。她放下筷子,不像再忍受何建国明里暗里的指点:“吃饱了。”“何野!”何聪叫出了她。宋芬芳垂着脑袋,一粒一粒吃着米饭。何建国没看她,但她能感受到他在注意这边。“干嘛?”台座上神像面目慈悲而怜悯。“爸都这样了,看不出来?”“我不瞎。”何野说,“所以呢?”何聪啧了一声:“你不该表示一下?”“表示什么?”何野装傻充愣,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我知道了。”另外两人紧张地眼睛止不住往这边瞟。她苦口婆心对何建国说:“我跟你讲,段老二就是骗你的,他就想骗你钱,你这身板活个十年八年没问题。”三人都愣住了。她转身上楼。何建国吼,明显中气不足:“何野!你说谁要死!”何野心情大好,她在家里从没这么畅快过。畅快的她想对着窗外吼两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出的气映衬着细碎的雪,美的过分不真实,她无声笑着,手指按在玻璃上,印出指印。活该!何野打开窗户,猛烈的风雪迎面扑来,与火热的脸碰撞。她打开手机发了消息。-哈哈哈!梁夏:什么事这么高兴?她打完字,刚要发过去,指尖顿在发送上。大过年的,说这种事不好。自己高兴高兴算了。她把“何建国要死了”一个字一个字删掉,平复了心情,重新输了一行发过去:新年快乐。梁夏:真没想到你竟然主动给我发新年快乐。梁夏:过去哪一次不是我在零点给你发。何野关掉窗户,扑上床,嘴角还是止不住上扬:今年换我先发。梁夏:你现在在哪?在家吗?-对。梁夏:你来我家过年多好,咱俩还能一块打游戏,也不用看你爸脸色。梁夏:你来我家,我爸能给你一天烧十八个菜,还天天不带重样。-估计等明年就有机会了。梁夏:对!明年上大学就别回去了,反正我爸妈对你比对我还好。梁夏:说起来,你上次跟我说的狗男人怎么样了?狗男人?何野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什么狗男人?梁夏:就是你问我朋友和恋人喜欢什么的,我也忘了。反正你有没有答应那个狗男人?快说!噢,她想起来了。祁麟跟她表白的那晚,她问梁夏,朋友和恋人之间怎么分辨。得亏这么久,梁夏还没忘。梁夏让她快说,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不知道让祁麟知道,自己粉丝用狗男人去形容她心里会是什么滋味。何野侧躺着,笑出了声。-我没有喜欢的男生。但祁麟喜欢女生。她亲口说的。第106章 阿野,新的一年一定要快乐啊。“跟你讲,我初六就开学,一中简直丧心病狂,我爸妈都是初八去上班。”梁夏亦步亦趋跟在何野身后,磕破点皮都要及时奶一口,“你不知道我压力有多大,我爸说毕业叫我去他那上班,从最低层做起,那机子‘唰’一下!看着都怕。”胃里泛酸,何野喝了口水说:“这么多年,你爸终于肯接受你是笨蛋的现实了?”年夜饭包括午饭和晚饭,中午没吃多少,晚上饿的咕咕叫,她只能拼命灌一肚子水。“什么叫接受现实,我爸那是一直没看见我的闪光点。”梁夏不满反驳,“条条大路通罗马,我就不信没我那一条!”何野不经意问:“那你的罗马是哪一条?”梁夏哑然半响,干笑几声,接着叹了口气:“不开玩笑了,讲正经的。何野,毕业以后我可能要去国外了。”何野指尖一顿,被扫来的子弹打掉了半管血。梁夏连忙为她奶上。她木然地躲进掩体,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问:“这么突然?”“对呀,我英语认真考也才三十几分,去国外不得当半个哑巴。”透过手机,她能听出梁夏的声音发闷,“我爸说比大专生好听一点,去面试别人一听——嚯!海归!”“……”何野按了按肚子。太饿了,饿得她想吐。“不过我不想去呀,去了也是混日子,人生地不熟,就我一个人。”梁夏落寞地说,“这里好歹还有狐朋狗友可以陪我玩。”何野沉默的一梭子打死了冲过来的敌人,死了枪还在响,躺地上吐血的人被打成筛子。“我爸说我长大了,不能再一直玩了。”梁夏过去和她一起舔包,迷茫道,“我一想也对,今晚过后就十八,法律意义上是个真正的大人……可我连以后自己能做什么都不知道,好像除了上学除了玩没什么能干的。”毕业是快乐的,能做上学不能做的事,是打破人生规则的第一步。但和长大联系在一起,就变得严肃而沉重。长大意味着要肩负责任,不能一味的任性。面前充满迷雾,她们还没逃出牢笼,又陷进另一个牢笼。“会有的。”何野嘴唇动了动,轻轻地说,“梦想会有的,未来也会有的。”未来的路很漫长,处处透露着危险和机遇。她们匍匐前行,身后是深浅不一的脚印,拨开云雾,眼前是充满希望的光。没人能阻挡十八九岁的少年人一往无前的冲劲,在浑浊的世间劈开一条独属于他们的路。“那你来送我吧,”梁夏说,“我走了以后,别忘了照顾好自己。”“还早呢。说的跟生离死别一样。”“可不就是离别。”她们沉默着打完这一把,何野没状态,晋级赛输了。“你大学就别回去了,你妈的人情等上班了慢慢还,不急这一时。”梁夏不放心地叮嘱,“大不了失联几年,我就不信你爸能追到大学那。”她们是用电话聊,何野退了游戏说:“我有分寸,你学习去,指不定踩个狗屎运能混个二本,就不用出国了。”“不行啊,要我学习比杀了我还难受。”梁夏说,“对了,老王让我转告你,竞赛的事不用谢,他不想埋没你,等着高考你的名字出现在省第一的位置。”老王是个难得的好老师。何野拿起杯子,仰头一口气全喝完了。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嗯”一声。“囡囡,我进来了。”忘了锁门,宋芬芳很轻松地推门而入。何野拧着眉毛:“干嘛?”“中午那么早吃饭肯定饿了,我窝了荷包蛋。”宋芬芳双手捧着碗,里面是个雪白水煮蛋。她讨厌吃这种甜食,但肚子不争气,很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还十分响亮!宋芬芳不由分说把碗塞进她手里:“快吃,都凉了。”她只好一口吞了拼命嚼。差点没噎死。“阿姨好,新年快乐。”梁夏嘹亮地喊了一声,对何野说,“那我挂了,你和阿姨好好聊,家里互相照顾着。”“嗯。”她知道梁夏不是对她说的,而是讲给宋芬芳听的。果然,挂了电话,宋芬芳窘迫地垂下头。何野一口气喝完剩下的甜汤,把碗还给宋芬芳,微微仰头凝视她:“还有事?”“这有五十块钱,你拿着。”宋芬芳献殷勤似的从围裙里拿出一张五十塞给她,“压岁钱。”她收了,不要白不要。宋芬芳说:“你什么时候上学?我送你。”“初四。”“这么早……”宋芬芳摩挲着碗沿,磨蹭着不肯离开,局促地说:“囡囡,妈求你一件事。”何野警惕地看着她:“什么事?”“你也看到了,你爸病那么严重,还咳血,老二叫我们去外面的大医院治,但你也知道,我们、我们手头……”“你们手头钱不够,”何野替她把剩下的话补充完,“对不对?”宋芬芳艰难地点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双指夹起宋芬芳给的五十块压岁钱,讽刺大笑,“真搞笑,你想用这五十糊弄我呢?妈,宋芬芳,你是不是蠢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