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为惯性倒退一步,脸上火辣辣的。“你再说一遍,”何野一甩头发,露出右耳垂上的消炎棒,“女生该有什么样子?”杀冲上来抓住何野的衣领,两人差了整整一个头,杀脸上的恼羞成怒被她看得一清二楚。“老子说错了?你们女生除了生孩子,有什么用!”身后的马特面面相觑,似乎在犹豫上不上。“用你大爷!”何野握住杀的手腕,使巧劲反手一拧,杀“嗷”一声弯腰屈膝,脸顿时红成猪肝色。何野一脚踢在杀的膝盖上,杀的手还被她拧着,腰扭成秧苗惨叫着单膝跪下。狼尾啧啧两声,不忍直视。何野捏着杀的四根手指头,再次使劲下压,咬牙切齿地说:“——你有种再说一遍。”温热的液体从杀的鼻腔中流出,杀来不及擦血——何野手肘再次下落,他连忙将头后昂。接着,极速下落的小臂被另一只手制止。那只手白皙细腻,小臂微微凸起的肌肉却很有力量感,接住她的手肘也丝毫不费力。“喂,一下就算了,再严重就要进局子了。”狼尾神情带点玩味,指着一旁的行李箱说,“你应该还上学吧?这种事传到学校可不好。”何野冷静下来,男生满脸是血,目光惊恐,她站起来,恶心极了。小县城打架都算江湖事,不能报警,尤其是他们这种青少年,报警就是跌面子。江湖事江湖算,但进医院性质就不一样了。万一还讹她医药费……何野松开手,杀倒在地上嗷嗷叫。虽然是狼尾提醒她,不过这女生才是罪魁祸首。不仅脸皮厚,还是事儿精。她冷漠地看着狼尾:“关你屁事?”狼尾一脸理所当然:“当然关我事啊,你进局子扯上马浩,马浩肯定要牵扯上我,我可是三好学生,全校可都指望着我呢。”就这还三好学生?何野在桌子拍下一张20元,拉着行李箱走了。马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直在旁边看戏,并没来追她,只是把杀扶起来。何野呼出口气,被汤汁染湿的裤子时不时贴一下小腿,粘嗒嗒的触感十分难受。她现在就想换条干净裤子,别的什么都不想干。只是有人不这么想。何野忍无可忍地回头:“你很闲吗?”狼尾十分绵长地叹口气,带着惭愧:“我真不知道马浩那样都能摔,虽然是他弄脏了你的裤子,不过我也有点责任,我觉得好愧疚,愧疚会使我睡不着觉……要不你把微信给我?我给你转裤子钱?”何野盯着她,面无表情:“你是钱多,还是找虐?”“什么找不找虐的,是愧疚,愧疚你懂吗?”狼尾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个转账30的记录,“就像刚刚你们弄破的桌子还是我垫的钱呢,愧疚让我这么善良……”“你没事吧?桌子我弄的?”何野不耐烦地眯起眼,“钱多就捐了,说不定哪天真能评上个三好学生。”“还有,别跟着我行不行?我们第一次见面吧?”她咬着牙,看到终于出现在女孩子脸上的一丝尴尬,心中升腾起畅快。“我,跟你,我们俩,”她指了指自己,又指狼尾,一字一顿,“很熟吗?”第3章 没人会不恐惧一个从小家暴到大的父亲狼尾突然一笑,那丝让何野心生的畅快消失不见,她有点摸不着头脑。“那行吧。”狼尾耸耸肩,“既然你这么说,那我走了。”女孩子朝相反的方向离开,临走前还背对她摆手道别。风扬起刚过肩的碎发,特别潇洒。何野想,长得挺好看,就是事儿多,烦人。她找到一家银行,在自助取款机取钱。点进余额,她看着上面一万多一点的金额,叹了口气。攒了三四年才这么点,没了奖学金,未来一年的生活费是个大问题。她盯了会屏幕上的数字,接着点数字2,又删掉。最后取了五百块钱揣进兜里。取完钱在银行外站了会,何野看见一辆电动三轮车远远驶来。这车一般都是拉客的,何野招招手,电动三轮开到面前停下,她问:“何家村,多少钱?”开车的男人说:“二十五,不讲价。”她把行李箱提上车斗,熟练地跨上蹲下:“走。”伴随着器械运作的响声,三轮车缓缓启动,天边最后一点太阳也越过地平线,火烧云漫过天际,路边的稻田染成金红色。……车斗有些震,不过比封闭的客车要舒服太多,何野到了地方没觉不适。她给了男人三十,男人找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元给她。她塞进兜里,男人殷勤地提下行李箱。夜晚降临,鸡叫和狗吠都沉寂在安静中。何野重重缓口气,沉下心,抬脚走进村。路边的房子皆灯火通明,像伸出带着火焰的魔爪,在迎接她的到来。四拐八饶,何野站定在一栋房子前。房子三层高,和村里的所有房屋一样,平平无奇。走进院子的时候,何野身体却瑟缩了一下。院子一半铺着水泥,另一半是围着篱笆的小菜园,种了棵柚子树和青菜,角落还掘了口井。见屋里没人,何野放下心,入眼是客厅墙上的一副财神爷的刺绣,接着闻到一股浓郁的菜香,还有油入锅中的“刺啦”声。她沉默地上了二楼。二楼和一楼截然不同,全是压抑的灰黑色墙面,连瓷砖都没贴。她走进东边屋子,偌大的房间布局十分简单——一张窄小的单人床,两张学校用的课桌,还有个破旧的衣柜。她把行李箱靠着衣柜放下,找出一套干净的衣服,下楼去浴室洗澡。终于脱掉了忍受半天的裤子,何野顿时舒了口气。洗完澡出来,她进了厨房。灶台边的妇女正在炒菜,身形清瘦,脸上肉眼可见的皱纹。宋芬芳看见她流露出真诚的惊喜,眼角的皱纹加深:“囡囡回来了。”何野低垂着眼“嗯”一声,盛了碗白米饭出去了。拿开菜罩,赫然是一盘全家都喜欢就她不喜欢的糖醋排骨和辣椒炒鸡蛋,菜色很好看,看着就食指大动。糖醋排骨色泽鲜艳,附在表面的汤汁泛着晶莹的光泽,一口咬下去酸甜适中。何野将嘴里的肉吐在垃圾里,吃了再也不想尝第二口。宋芳芳端着一盘炒青菜放到桌子上,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柔柔地问:“现在到附中上学吗?”何野夹了一筷子青菜:“嗯。”附中是平遥镇唯一的高中,规模不大,比不上市里任何一所——最大的卖点是个正经中学。“明天去办入学手续吧?”宋芬芳不停擦手,面对近十个月没见的女儿,她表现得十分窘迫,“那你、你……”何野抬头,波澜不惊道:“什么?”宋芳芳结巴的连说了几个“你”,才局促道:“要我陪你去吗?……一中的事都解释清楚了吗?”“东西不是我偷的,不过我确实打了人,没什么好解释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被他们翻出来说,也不嫌害臊。”何野用筷子在碗的边缘敲了敲,粘在上面的酱汁掉在桌子上,“我明天一个人去,你不工作了?”宋芬芳有些沮丧:“我知道,我是说老师不也放假么?”“说好了,明天办入学手续,顺便考个入学测试。”何野顿了顿,嘴里味同嚼蜡,“应该能免学费。”“欸,好、好……”宋芬芳盯着她看了一会,实在找不到别的话题,叹了口气,“我去叫你弟吃饭,等会你爸回来少说两句,吃完饭去洗澡睡觉吧。”何野往嘴里扒两口饭,嘴巴嚼得很用力:“我知道。”她再次抬头,目光中倒映了一个不到一米六,长相贼眉鼠眼的男生。男生把手中的碗重重放到桌子上,说话阴阳怪气:“呀!大学霸回来了?”何野捏紧了筷子,眼角突突地跳。“是不是欠揍?”十个月不见,她爸眼中的宝贝儿子更狂妄自大了。宋芳芳姗姗来迟地训斥:“何聪,怎么跟你姐讲话呢!”柔弱的,在她和何聪眼里都没威慑力。何聪“嘁”一声,坐下吃饭,没再刺她。何野却觉得不正常。何聪仗着他爸对儿子的喜爱,总是有恃无恐地惹炸她。或者更严重,两人以打架结尾,最后他爸以暴力教训她,用重男轻女的思想灌输她。他爸妈都是封建思想留下来的产物,导致他们的儿子也是这种思想的牺牲品。但今天何聪居然只顶了她一句。让她深深有种“事出反常必有妖”的直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