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这才想起来,苍狼可是屡立战功的军犬,凭着一个鼻子能排雷那种,但一想自己这么大张旗鼓其实是做戏给其他人看,“算了,今晚再去一趟,我就懒得演了。” 顾安怀疑自己的耳朵,“你是说,岗村次郎的财宝还在石兰省内?” “而现在,你手里的花瓶很有可能就是找到财宝的重要线索?” 顾安沉默片刻,“这半个月的大张旗鼓,其实是做戏给所有人看?” “这倒是个办法,不过能维持多久不好说。”顾安摸着下巴,吹了个口哨,一直给他们在门口把风的苍狼就迈着悠闲的步伐进来。 顾安面上淡淡的,但心里门儿清,早就冷静下来的岗村财宝论忽然死灰复燃,绝对是南沿村间谍传出来的,想要再次冷静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且说柳红梅这边,信写好,毛衣也织好了,一切准备就绪,抽一个星期天,一并交给海涛。 “信不用拿到柜台,直接投递进邮箱就行,记住了吗?” “不要让人看见你寄信,要是路上遇到别人问你去干嘛,你应该怎么说?” 柳红梅慈爱地摸了摸他脑袋,这才高高兴兴去上班,等着即将到来的一场好戏。 这可是整个书钢家属区孩子们最爱的游戏,一般都是全厂联动,无论男孩女孩都能参与,柳家兄妹俩平时的游戏都参与不进去,但抓间谍需要很多人手,他们都有机会参与。 “滚一边儿去。” 海涛把东西带上,仿佛一匹孤狼,经过热热闹闹的抓间谍现场,头也不回的来到邮政所。邮政所在胡同口左边的马路上,他 等一切办妥,出门发现那几人已经走远,这才赶紧把信塞进邮筒中,生怕被人发现,立马“咻”一声溜了。 另一边,有新人入职,清音抽空给三人做了一个简单的分工。英子因为做事细致,就分配在中药房,由白雪梅带着熟悉各种中药和配伍禁忌。另一个叫小王的,是高中毕业,因为家里有人学医,从小也算耳濡目染,懂些医学常识,就安排到西药房专门配药打针,专门干护士的活。 大家都忙,开会都是海绵里挤水,十五分钟说完就各就各位,清音让秦解放把福宝的病例资料收集一下,记录下来,这个例子很值得学习,整理好的资料顺便再给秦振华送一份,也算互相交流临床经验。 天气渐暖,清音本来已经给小鱼儿把母乳断了一段时间,谁知道最近这小家伙又有点犯奶瘾,闻见妈妈的味道脑袋就要拱胸脯,半夜醒来哼哼唧唧的还想像以前一样来两口迷糊奶,清音实在是工作忙,夜里被她哼醒白天精力就不够。 谁知刚走到家门口,苍狼大摇大摆走过来,一点也不像其它狗,看见主人回家又蹦又跳又摇尾巴,它的尾巴仿佛永远低垂着,只是冲她“汪”一声,然后又走回自己狗窝。 屋里,顾大妈正一勺一勺的给小鱼儿喂饭。饭就比大人吃的软一点,加上一些菠菜碎猪肝粉和芝麻碎,看着颜色很……一言难尽。 “啊,张嘴,再吃一口,就一口。” 清音看着那绿油油的糊糊状不明液体,要有食欲才怪。可她看见妈妈,却忽然一改刚才的挑食样,张开嘴巴“嗷呜嗷呜”大口炫。 清音笑笑,因为她相对他们更严厉,不会无原则的宠她答应她的无理要求,一来二去孩子肯定更怕她。但好在虽然三人的育儿观念偶有不一样的时候,他们都是以她的为准。 这不,清音只是进屋换个衣服的功夫,小鱼儿又不好好吃了,顾妈妈哄她:“还吃不吃,不吃给狗狗吃了,啊。” “对了,音音去看看,苍狼叼了个啥东西回来,我要看它还不让,用爪子死死摁住,就在它窝里呢。” 寄信人是整个厂区和杏花胡同都没出现过的化名,收信人是书城市革委会孙光辉副主任。 不过,看到洋洋洒洒足足写满三张信签纸的举报信后,清音发现自己还是小看她了,毕竟里头罗列着顾安的三宗罪呢。 第二宗,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是远近闻名的街溜子,毫无社会责任感和青年觉悟。 每一宗罪,都罗列清楚时间、地点、受害人,以及愿意出来作证的“证人”“证词”,三宗罪循序渐进,从个人私德有亏到缺乏社会责任感,再到居心叵测破坏革命……这样的书写漂亮,逻辑清晰,文辞生动,任是谁看了都会相信,继而 “顾安”这个人实在是太坏了,太反动了! 这就是把矛头最终点指向整个书钢,书钢为了保证陈老的项目顺利进行,就得弃卒保车,顾安最终会被钢厂抛弃。 可不反驳,就坐实了顾安的居心叵测。 “苍狼好样的,今天给你加大骨头。” 清音把举报信拿回屋里,压平整,一连喝了两杯凉茶,心里的火气才逐渐平复。 “怎么说?” 清音嘴角牵起一抹冷笑,“你看看是不是这样的。” “知道是谁干的吗?” 清音知道,他不说话,其实就是猜到了。他们仇人不多,有这个动机的人就那么几个,而有能力有才华写出这么一封有理有据举报信的人,除了柳红梅,他想不出第二个人。 顾安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显然是非常生气。 “你打算怎么办?” 柳红梅这个人,不摁死她就是个祸害! 倒是秦嫂子发现她心情不好,凑过来问,“怎么了小清?” “找不着就算了,等你家安子当上副科长又能涨工资了,到时候啥好东西买不着?” “是该做几件新衣裳了,胖娃娃都怕热,你家小鱼儿去年秋天的衣服已经小了,冬天的又太厚,不如咱们明天就上城北自由市场吧?”星期天大家都不上班。 第二天出发的时候才发现,队伍之大实在令人咋舌,居然有十几人,除了16号院的玉应春母女等人,还有苏小曼她们院的。 众人七嘴八舌,就着话题说起自家孩子怎么怎么着,大家不比吃不比穿,就只比谁家孩子勤快,谁家孩子成绩好,这大概是每一个妈妈最幸福的时刻吧。 在自由市场逛了一会儿,买了点东西,清音借口要去看望朋友,和苏小曼一起跟大家分开。 “小红,钢笔我还有,去年你送我的都还能用,没坏。” 卖钢笔的售货员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姑娘,额头饱满,皮肤雪白,两根又粗又亮的麻花辫垂到胸前,显得整个人珠圆玉润,是这年代少有的富态长相。 原本以为这姐俩会吓得吐舌头,谁知清音却瞪圆了眼睛,“才八块?” 售货员柳叶眉吊得像两把能剜人心肝的刀子,简直有十二分王熙凤的韵味,“啥,咱们书城市新华书店怎么可能卖假货,你别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