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国浙江善涟名笔“蒙恬”传倭仅两支,极品;奈良南都墨,胡麻油烟加以龙脑麝香,以红花汁出光,举世罕见;南京产金陵官纸,舔而不黏舌,将军特赐;若狭宫河紫石砚面浓温润,生微湿,和产砚石之无双。 镇尺压纸,绘笔浸水,融野脱下羽织迭整后捧至御小姓所举托盘,又以束带束起衣袖。 “早兰何敢居功。”如此应着,早兰于纸上动笔描绘护法二十诸天之一的鬼子母神。 尾张藩、纪州藩、水户藩,此叁藩称“御叁家”,乃初代将军德川家康之血亲后代。将军宗家一旦断嗣,尾张或纪州藩王则会问鼎天下。 得将军御命,御用绘师松雪一族的宗家家主,松雪法印早兰作《鬼子母神图》一幅,绘成则由将军下赐纪州,以表祈愿祝福。 听将军一会与美浓守谈天一会又同母亲说地,融野嘴角露笑。将军厚待松雪,待她更是宠爱无限,未元服已受封“法桥”出仕幕府的,古今无二。 “融野要如何画我?” “不是正儿八经的人像?” 吉保侧身掩笑:“这才起笔,将军大人未免着急。” 时计之间传来报时声,吉保遂承将军嫌弃躬身离殿:“既将军嫌吉保啰嗦,那么吉保告退。” 经过融野身傍,吉保瞄到她正作的画,不由吃惊——是馆林庭景。 “麒麟儿”松雪融野会怎作将军少时相,吉保之前未尝不好奇,而今看她画的馆林庭景,云开雾散,刹那了悟。 “是么,吉保说我急,我偏不急了。融野,你且添些彩,慢慢画。”翻看朱夫子所作《楚辞集注》,纲吉说道。 工笔绵密细致,最需耐心,这恰是融野自小最难有的条件。然要侍奉一代代天下人,松雪宗家家主就不得不精通各类画法,唐宋元明四朝名家杰作要学,大和绘更是松雪派之根本。有织田信长公那般恣意豪放之人,松雪派就要献上《唐狮睥睨九州图》,再有丰臣秀吉公那般喜浓金花哨之人,松雪派也要献上《通天伏见云宫图》。 狼毫利落勾尖,是昔年馆林藩主寝屋前所植松树。 绘作呈上,将军见之舒颜开眼:“果然不同反响,我只当是和早兰一般的没趣人像——融野,是何人唤我,吉保那个女人吗?” 融野伏身答道:“回将军,是桂昌院大人。” 将军垂睫谛观美人图,又像是模仿画中年少时的自己去捞流水落花。 “吉子乃将军之女,怎可懈怠读书!今日背不出来,晚饭也莫要吃了!” 将军于臣子面前奄然堕泪。 十四五的吉子美吗?那时直笑父亲胡说,宠她宠得没边。 “画得很好,融野。” “元服后你领五百石知行吧。” 座上将军把画看了又看,手摩了又摩,称扬不尽。见状,融野与一旁母亲互看,皆松懈肩臂。 “将军大人——!” 跪地倒身,吉保启道:“纪州藩来报。” 冷汗流淌下鬓,吉保莫敢抬首。 “鹤殿遽染、遽染天花……” “药石难医,已于今晨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