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的青岚宗杂役区弥漫着泥土与草药混合的腥气。云黯蹲在柴房角落,指尖轻轻摩挲着偷来的玉瓶。瓶身冰凉,底部那些古怪符文在晨光中泛着微光,与他掌心刚刚结痂的伤口隐隐呼应。 "凝露仙髓..."他无声地念出这个名字,喉结滚动。昨夜封印躁动的剧痛还残留在骨髓里,像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在经脉中游走。为了平息那股暴动的力量,他不得不割开手掌,将鲜血洒在药田边缘的警示符阵上。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云黯闪电般将玉瓶塞进墙缝,抄起脚边的柴刀。柴刀锈迹斑斑的刃口映出他苍白的脸——眼下青黑,嘴唇因失血而泛白,正是个痨病鬼该有的模样。 "所有杂役!立刻到前院集合!"王虎粗粝的嗓音穿透薄木板门,"迟到者鞭二十!" 云黯咳嗽两声,故意将柴刀碰落在地,发出虚弱的呻吟。等脚步声远去,他立刻挺直腰背,从床板下摸出个陶罐。罐中十几只指甲盖大小的甲虫安静蛰伏,鞘翅上布满金色纹路——这是他花了三个月培育的灵虫傀儡。 "今日要委屈你们了。"他轻声说着,指尖渗出一点灵力。甲虫们齐齐颤动,复眼中闪过诡异蓝光。 前院已乌泱泱挤了百余名杂役。云黯缩在人群最后,目光扫过青石台上趾高气扬的王虎。这个监工头子今日格外兴奋,牛皮靴尖不断叩击地面,腰间蛇皮鞭沾着新鲜血渍。 "都听好了!"王虎突然暴喝,"药田昨夜失窃,丢失宗主亲赐的凝露仙髓!执法堂厉大人有令——" 人群顿时骚动。云黯注意到前排几个杂役腿肚打颤,有个瘦小子直接尿了裤子。他适时地佝偻起背,用袖口掩住嘴咳嗽,指缝间漏出几缕血丝。 "凡提供线索者,赏灵石十块!包庇者——"王虎的鞭子啪地抽在青石上,火星四溅,"抽魂炼魄!" 云黯瞳孔微缩。抽魂炼魄是魔道手段,青岚宗竟公然以此立威。他余光瞥见人群中有道黑影闪过——是他昨夜故意留在药田的一只灵虫傀儡,此刻正顺着王虎的裤管往上爬。 "现在,挨个上前接受问询!"王虎刚抬手要指人,突然怪叫一声,疯狂拍打自己后颈,"什么东西?!" 时机到了。云黯暗中掐诀,那只甲虫猛地炸开,化作一缕青烟钻入王虎鼻孔。监工顿时眼神涣散,高举的鞭子僵在半空。这傀儡虫的毒液能让人产生短暂幻觉,是云黯从后山毒蟾腺体中提炼的。 "王师兄?"旁边弟子小心翼翼唤道。 王虎如梦初醒,却突然指向人群边缘:"周狂呢?那厮怎么没来?" 云黯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周狂是外门有名的恶霸,仗着叔叔是丹房执事,经常克扣杂役口粮。昨日这厮刚抢走云黯半个月的灵石份额,还扬言要打断他的腿。 "周师兄说...说杂役区的臭味会污了他的新法袍..."一个杂役战战兢兢回答。 王虎脸色铁青:"给我把他拖来!"转头又指着云黯,"你!病痨鬼!昨夜可听见什么动静?" 云黯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摇摇欲坠:"小、小人昨夜发热...咳咳...喝了药就昏死过去..."说着故意露出缠满脏布的手腕,布条上渗着新鲜血迹——这是他今早特意割的。 "滚去挑水!一百担!少一担打断你的腿!"王虎厌恶地挥手,转向下一个杂役。 日头渐毒时,云黯正佯装吃力地提着水桶往返井台。他走得很慢,耳朵却捕捉着四面八方飘来的只言片语。 "...听说那仙髓是给楚仙子筑基用的..." "...执法堂查出一缕血煞宗气息..." "...周狂那厮今早居然从药田方向..." 突然,所有议论声戛然而止。空气仿佛凝固,连蝉鸣都消失了。云黯后颈汗毛倒竖,某种被凶兽盯上的寒意顺着脊梁爬上来。他维持着虚浮的步伐,眼角余光瞥见山道上一抹玄色身影。 厉刑。 这位"铁面阎罗"今日未着执法堂制服,一袭普通玄衣反而更显压迫。他走路几乎没有声音,像一道影子飘过青石阶。最令人胆寒的是那双眼睛——漆黑瞳仁外环绕着三重血色圆环,正是青岚宗秘传"九幽瞳术"大成的标志。 云黯适时地脚下一绊,水桶咣当落地。浑浊井水溅到厉刑靴面上,立刻凝结成冰。 "大、大人饶命!"云黯扑跪在地,额头抵着潮湿的泥土。这个角度能让他看清对方腰间悬挂的物件——除了执法堂令牌,还有个不起眼的青铜罗盘,指针正微微颤动指向他所在方位。 厉刑没说话。云黯能感觉到那视线在自己后颈停留了足足三息,冰冷得像把刀在刮骨。他暗中运转体内残存的一丝仙髓之力,将其逼至掌心伤口。罗盘指针突然疯狂旋转起来。 "昨夜暴雨,"厉刑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摩擦,"病人不该出屋。" 云黯心跳漏了半拍,却抖得更厉害了:"小人...小人半夜腹泻...去、去了趟茅房..."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是吗。"厉刑弯腰,两根手指捏住云黯下巴强迫他抬头。那三重血环瞳孔近在咫尺,云黯仿佛看见无边血海中浮沉着无数冤魂。"腹泻到满手是血?" 九幽瞳术能看穿谎言,但云黯早有准备。他任由对方探查,脑海中反复回忆昨夜柴房里咳血的场景——这是他从古籍中学到的"以真掩假"之法。 "大人!找到周狂了!"远处传来呼喊。 厉刑松开手,云黯立刻瘫软在地。走出几步后,执法堂主突然回头:"你叫什么?" "云...云二。"云黯怯生生答道,这是杂役区常见的贱名。 厉刑嘴角扯出个古怪的弧度,转身离去。云黯这才发现自己的里衣已被冷汗浸透。方才对视的瞬间,他分明看到厉刑眼底闪过一丝金芒——那不是九幽瞳术的效果,倒像是...某种封印? 日暮时分,杂役区炸开了锅。周狂被执法堂铁链锁着拖过青石路,嘴里不停叫骂:"老子叔叔是丹房执事!你们敢动我...啊!" 厉刑一鞭子抽得他皮开肉绽。云黯蹲在井台阴影处,看见王虎鬼鬼祟祟凑到厉刑身边说了什么,还从袖中掏出个布包。展开的瞬间,云黯瞳孔骤缩——那是他精心准备的"证物",一块沾着仙髓残渣的药田灵土。 "这是在周狂枕下发现的。"王虎声音压得很低,但逃不过云黯的耳朵,"他今早还跟人炫耀得了宝贝..." 厉刑用指尖捻了捻灵土,三重血瞳微微收缩。云黯知道这位"铁面阎罗"发现了问题——灵土里的仙髓浓度太淡,不像是直接接触过玉瓶。他需要再加一把火。 趁着人群注意力都在周狂身上,云黯悄然溜回柴房。从墙洞取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张焦黄的符纸——这是他三个月前在后山捡到的血煞宗废弃符箓,一直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该你上场了。"云黯对最后一只灵虫傀儡低语。甲虫叼起符纸碎片,振翅飞向器堂方向。 夜色渐浓时,云蛰伏在器堂屋脊上,看着下方闹剧。周狂的惨叫响彻山谷,厉刑的审讯手段让最悍勇的杂役都面色惨白。但真正让云黯在意的,是器堂执事莫山的反应。 当那只灵虫傀儡将符箓碎片丢在器堂台阶上时,秃顶执事竟像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他左右张望后迅速捡起碎片,云黯分明看见他手腕内侧有个暗红印记——三条波浪线贯穿圆环,正是血煞宗的"血浪噬心"标记。 "有意思..."云黯无声滑下屋檐。他原本只想找个替罪羊,没想到钓出条大鱼。莫山若是血煞宗暗桩,那器堂里藏着什么就值得探究了。 回到柴房,云黯从墙缝取出仙髓玉瓶。月光透过窗棂,瓶底符文泛出幽蓝光芒。他小心倒出一滴琥珀色液体,那仙髓竟在空中凝成个古怪符号——与厉刑眼中闪过的金芒一模一样。 "你们到底..."云黯突然头痛欲裂,破碎画面在脑海闪现:黑衣人的冷笑,刺入胸口的骨钉,还有个小女孩的哭喊声...楚清歌?宗主之女为何会出现在他记忆里? 窗外传来脚步声,云黯立刻收起玉瓶。来人在门前停顿片刻,接着什么东西从门缝塞了进来。等脚步声远去,云黯才拾起那样东西——是半块发霉的炊饼,包着张字条: "明日寅时,器堂后山。" 没有落款,但字迹歪斜如虫爬,正是王虎的手笔。云黯将字条凑近油灯,隐约闻到一丝药田灵土的腥气。他想起白日里王虎袖口沾着的泥土,还有那异常积极的举报... 柴刀在火光中映出云黯冷笑的脸。看来这潭浑水里,不止他一条鱼在摸黑前行。喜欢窃天:我于黑夜证道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窃天:我于黑夜证道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