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堂地牢的寒气能渗进骨头缝里。老吴蜷缩在审讯室角落,铁链将他枯瘦的手腕磨出了血。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被关进来多久——自从那个黑衣男人用发光的眼睛看过他之后,时间就变得支离破碎。 "再问一次,你看到了什么?" 声音从头顶传来,老吴哆嗦着抬头。审讯桌后坐着个铁塔般的男人,玄铁重甲在昏暗烛光下泛着冷光。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漆黑的瞳孔外环绕着一圈幽绿色光晕,像是深夜坟地的鬼火。 "厉、厉堂主..."老吴的舌头不听使唤,"小的真的记不清了..." "记不清?"厉刑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声音不重,却让老吴裤裆一热,尿骚味顿时弥漫开来。"药田守卫老吴,值守青岚宗二十三年,从未出过差错。暴雨夜却突然眼瞎耳聋,连凝露仙髓被盗都毫无察觉?" 老吴的眼泪混着鼻涕流进嘴里。他拼命回忆,脑海中却只有零碎画面:雨声、一道黑影、然后是...绿色的光?不,那是厉刑的眼睛。记忆像被搅浑的水,越想看清越模糊。 厉刑对身旁的周岩使了个眼色。副手立刻拎起一桶冰水泼在老吴头上。 "啊!"老吴惨叫一声,突然抱住脑袋,"虫子!好多发光的虫子!" 厉刑瞳孔微缩。他起身走到老吴面前,铁靴踩在湿漉漉的石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当那双九幽瞳直视老吴双眼时,审讯室的烛火齐齐暗了一瞬。 "看着我的眼睛。"厉刑的声音忽然变得飘忽,"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虫子。" 老吴的眼神涣散了。他张着嘴,口水顺着下巴滴落:"绿色的...木头做的...背上刻着花纹...它们飞进我的耳朵..." 厉刑的眉头越皱越紧。在九幽瞳的视界中,老吴的记忆脉络上缠绕着丝丝缕缕的异种灵力,像蛛网般扭曲了原本的记忆轨迹。这不是普通幻术,而是极为精巧的记忆干涉。 "灵虫傀儡..."厉刑低声道,"有人用傀儡术篡改了守卫记忆。" 周岩倒吸一口冷气:"能施展这种法术,至少是筑基期..." 厉刑没有接话。他单手按住老吴天灵盖,幽绿光芒从指缝间渗出。老吴顿时浑身抽搐,眼白上翻。在九幽瞳术的全力催动下,厉刑终于捕捉到记忆被篡改前的最后一帧画面—— 雨夜药田,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弯腰采集仙髓。就在厉刑要看清对方面容时,画面突然扭曲,一团黑雾从记忆深处涌出,瞬间吞噬了整个场景。 "这是...封印之力?"厉刑猛地收手,连退两步。那团黑雾给他一种毛骨悚然的熟悉感,像极了十年前那个雨夜... "堂主?"周岩疑惑道。 厉刑闭眼平复呼吸,再睁眼时已恢复冷峻:"传令下去,搜查所有杂役住处,重点寻找木制虫型傀儡。另外,药田守卫全部以渎职罪论处,废去修为,逐出宗门。" 老吴听到判决,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厉刑头也不回地走出审讯室,玄铁重甲在地牢走廊留下沉闷的回响。 他需要立刻查阅一些东西——十年前那场事件的卷宗。 --- 杂役区的清晨被一阵急促的铜锣声惊醒。 "所有人!立刻到院中集合!" 云黯从浅眠中惊醒,左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透过窗缝,他看到一队黑衣执法弟子正在挨户搜查。为首之人手持一面铜镜,正是专门探测灵力的显形镜。 "果然发现了..."云黯迅速扫视屋内。昨夜他已销毁所有灵虫傀儡,但制作傀儡的工具还藏在灶台暗格中。若被搜出... 院中传来杂役们的惊呼。云黯透过门缝看到,两个执法弟子正押着满脸是血的杂役张二狗——那是他偶尔交流傀儡制作技艺的少数几人之一。 "说!这些木屑哪来的?"周岩厉声质问,手中举着一把木屑。 张二狗哭喊着辩解:"小的、小的就是刻着玩..." "玩?"周岩冷笑,"刻的可是这个?"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透明玉盒,盒中赫然是一只完整的灵虫傀儡——云黯心里一沉,那是他三个月前不慎遗失的作品。 "不是我!我真的不会啊!"张二狗拼命摇头。 周岩不再废话,一挥手:"带走!" 云黯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张二狗根本不懂傀儡术,这一去凶多吉少。但他若此刻出面... "下一步!"执法弟子的脚步声逼近。 云黯深吸一口气,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撕开左手包扎,让鲜血重新渗出,然后"虚弱"地瘫倒在床。当执法弟子破门而入时,看到的是一个奄奄一息的伤患。 "怎么回事?"周岩皱眉看着满床血污。 "回大人,"云黯气若游丝,"昨日挑水...摔下山坡..." 周岩示意持镜弟子上前。显形镜扫过云黯全身,只显示出微弱的灵力波动——那是杂役服上沾染的日常灵气。当镜子照到左手伤口时,镜面突然泛起一丝黑气,但转瞬即逝。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伤..."周岩眯起眼。 "王领班可以作证..."云黯适时地咳嗽几声,"他昨日...罚我挑水..." 周岩似乎对牵扯到王虎有些顾忌。他草草检查了房间,连灶台都没碰就带人离开了。云黯闭眼听着脚步声远去,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显形镜对伤口的反应说明,他体内的封印正在缓慢泄露气息。 必须加快进度了。 --- 正午时分,杂役区笼罩在压抑的气氛中。执法堂带走了七名"嫌疑杂役",其中包括张二狗和另外两个与云黯有过接触的人。更可怕的是公告栏上新贴的告示: "即日起,杂役区月俸减半,膳食配额削减三成,直至窃贼归案。" 人群炸开了锅。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一个月才三块下品灵石,减半怎么买伤药?" "都怪那个天杀的贼!" 云黯默默站在人群外围,听着愤怒的咒骂。这正是厉刑想要的效果——让底层互相猜忌,逼知情者举报。高明的策略。 "都闭嘴!"王虎的大嗓门压过喧哗,"从今天起,所有人分成十组,互相监督!发现可疑立即报告!"他得意地晃了晃新领的铜牌,上面刻着"监察副使"四字——显然告密者的身份给了他晋升机会。 云黯注意到王虎腰间多了把新匕首,鞘上隐约可见血色纹路。那是血煞宗刺客常用的血纹钢,在青岚宗出现简直像狼混入羊群一样荒谬。 "你!"王虎突然指向云黯,"从今天起负责夜香收集!" 人群中发出几声窃笑。夜香收集是杂役中最脏最贱的活计,通常只分配给重刑犯。云黯低头应了,眼中却闪过一丝冷光——夜香车可以自由进出各峰,包括...执法堂所在的刑峰。 回屋路上,云黯被赵管事悄悄拦住。老人塞给他一个小布包,低声道:"金疮药,省着用。" 云黯一怔。赵管事却已经走远,只留下一句几不可闻的:"王虎昨夜去了药田后山..." 药田后山?那不是通往血煞宗地盘的方向吗?云黯握紧药包,心中有了计较。 --- 夜深人静,云黯蹲在茅厕旁清理夜香桶。恶臭熏得人睁不开眼,却也完美掩盖了他手中动作——他正在用最后一只完好的灵虫傀儡替换桶底的暗格。 这只傀儡与之前的不同,体内藏着一颗留影珠。云黯打算借明日运送夜香之机,将它送入刑峰查探消息。风险极大,但他必须知道执法堂掌握了多少线索。 "这么晚还在忙?" 阴森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云黯浑身寒毛倒竖。他不动声色地踢了把稻草盖住傀儡,转身露出惶恐表情:"王、王领班..." 王虎站在月光下,新得的铜牌反射着冷光。他贪婪的目光在云黯身上扫视:"听说执法堂今天特意'关照'了你?" "只是例行检查..."云黯佝偻着背。 王虎突然一把抓住云黯左手,拇指狠狠按在伤口上。剧痛让云黯眼前发黑,却咬紧牙关没出声。 "有意思。"王虎凑近,酒气混着口臭喷在云黯脸上,"一个挑水摔伤的杂役,伤口却是利刃所致..."他另一只手摸向腰间血纹匕首,"要不要比比,看和我的刀口吻不吻合?" 云黯瞳孔微缩。王虎比想象中观察得更仔细,而且明显在试探什么。他故意让声音发抖:"王领班明鉴...我是不小心划到柴刀..." "放屁!"王虎突然压低声音,"我知道是你干的。药田那晚,我看到了..." 云黯心跳漏了一拍,脸上却露出困惑:"药田?王领班是说失窃案?小的哪有那个本事..." "装,继续装。"王虎冷笑,"那些木头虫子,还有你房里那些小玩意儿..."他拇指加重力道,鲜血重新从云黯伤口渗出,"不过我很好奇,一个杂役要凝露仙髓做什么?" 这个问题让云凛然一惊。王虎不仅知道灵虫傀儡,还直接点明仙髓——普通杂役根本不可能知道失窃的是什么。 "我不明白王领班的意思..."云黯继续装傻,同时暗中观察四周。这个角落僻静无人,若王虎真是血煞宗暗子... "那就说点你明白的。"王虎松开手,在云黯衣服上擦掉血迹,"从明天起,你偷的东西分我一半。否则..."他拍了拍腰间的血纹匕首。 云黯低头称是,眼中却闪过杀意。王虎不仅威胁他,更暴露了一个关键信息——血煞宗也在找凝露仙髓,或者...找的是仙髓瓶底的符文? 王虎满意地转身离去,没看到身后云黯缓缓抬起的右手——指尖一点幽光正对准他后心。 就在云黯即将弹出指间暗器的刹那,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惨叫。那声音如此痛苦,连王虎都浑身一颤。 "刑峰方向..."云黯收起杀意,瞬间有了新计划。他装作害怕地缩了缩脖子:"王领班,那是...张二狗的声音?" 王虎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冷哼一声:"明天再收拾你!"说完匆匆离去,显然不想卷入执法堂的夜审。 等脚步声远去,云黯立刻挖出灵虫傀儡。他必须修改计划——既然王虎已经起疑,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惨叫声断断续续持续到后半夜。云黯坐在夜香车旁,一边机械地清理桶具,一边在脑中推演各种可能。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他做出了决定:放弃侦查,直接销毁所有证据。 晨光中,云黯"不小心"打翻了一桶夜香,恶臭液体正好淹没了藏有傀儡的草堆。在众人咒骂声中,他低着头连连道歉,同时感受着脚下灵虫傀儡被彻底污染的灵力脉络——这下就算被发现,也只是一堆废木料了。 代价是巨大的。失去最后一只傀儡意味着短期内无法远程侦查,但比起暴露,这代价值得。云黯揉着酸痛的腰背走向食堂,心中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博弈,而棋盘对面,坐着铁面阎罗和血煞宗两方棋手。 他摸了摸怀中玉瓶。凝露仙髓的凉意透过瓶身传来,像是在提醒他——你偷走的不仅是灵药,更是一个巨大阴谋的关键碎片。 远处刑峰上空,几只食腐的乌鸦正在盘旋。云黯知道,张二狗再也吃不上今天的早饭了。喜欢窃天:我于黑夜证道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窃天:我于黑夜证道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