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千五百六十?八贯铁钱整整装满七大筐, 在傍晚时分?全?部交到刘寨主手里?,由寨子里?的寨民用扁担挑走, 如挑粮一般。
丹穗递出?一张记录着?人数、户数以及总金额的账单,她跟刘寨主说:“一千五百六十?八贯钱经过两拨人清点,一文钱不差,我?在这?儿能给您打包票。至于金额您算一算,一共是七千八百四十?个人。”
刘寨主接过账单胡乱叠两下塞进袖子里?,说:“不用算了, 是对的。你们这?个县的人还不少,快一万人了。对了,后续还有潮州人逃过来吗?”
“这?个我?们不清楚。”丹穗说。
刘寨主思量片刻, 他转变话题说:“接下来几天, 你们继续帮我?们收庄稼, 一日三?顿饭由我?们负责。等粮食都进粮仓了,我?安排人杀几头猪为你们接风。”
“这?个你得跟韩乙商量,看他有没有其他的打算。”丹穗不下地干活儿,也?就不能替干活儿的人应下。
刘寨主瞥一眼悠闲自在的马县官,他佯装不知道这?个老头才应该是主事的人,应承说:“那我?去?跟韩好汉商量。”
“对了, 刘寨主,我?们能不能借用寨民们的厨房生火做饭?我?们自己准备柴,油盐酱醋也?自己准备,不会动用寨民们的。”丹穗问。
“行,我?待会儿让人通知下去?。”刘寨主答应下来。
事情说定,刘寨主离开,丹穗也?没闲着?,她使唤人把消息传下去?。
这?天的晚饭还是寨民们负责准备, 饭菜做好都端出?去?,摆在土堡外的空地上,地里?干活儿的人回来想吃什么自己盛。
韩乙几乎没干过地里?的农活儿,最?近的一次干农活应该还是十?五六年前,家里?没粮,他去?收割后的麦地、黍米地去?捡穗子。今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在稻田里?干一整天,由生疏到熟练,汗没少流,身上的衣裳都被汗水腌出?浆了,裸露的皮肤上毛糙糙的,一抓就痒,鼻腔和眼眶里?最?难受,鼻腔发痒,眼眶里?扎得慌。他看见丹穗挺着?肚子迎上来,他慢下步子走出?人群往墙边去?。
丹穗自然而然地跟过去?,在距他还有五步远的地方被阻止。
“你先别?靠近我?,我?身上脏,衣裳里?面说不准还有小虫子,别?染你身上了。”韩乙说,“你吃饭了吗?”
“吃了。”
“那你上楼去?给我?拿身干净的衣裳,我?吃完饭去?河里?洗个澡。对了,你换下来的脏衣裳也?一起拿给我?,我?去?河边一起洗了。”韩乙嘱咐。
丹穗应好,她上楼去?准备。
韩乙见她离开,他挪开目光在人群里?瞅,找到闻姑婆,他大步过去?拿走她打饭的勺子,说:“丹穗上楼去?了,你陪她上去?。”
闻姑婆见他脸色不好看,她一声不敢吭,手在裤子上蹭了蹭,一溜烟跑进土堡。
丹穗在二楼的楼梯上看见她,她喊一声:“姑婆,你跑什么?有急事?”
“急着?找你,以后你再去?哪儿喊上我?,我?陪你一起。”闻姑婆“哎呀”两声,她走上二楼,故意?捏着?嗓子说:“你是没瞧见你男人的脸色,你要是出?个什么事,我?怕是也?活不长了。”
丹穗继续往上走,她笑问:“他让你来的?”
“是啊,一把夺下我?手上的勺子,虎着?脸让我?陪你上楼。”说罢,闻姑婆笑道:“你是个有福的,他是真关心你。”
楼上有人靠在门外的墙上闲聊,见到丹穗,他们纷纷停下嘴边的话跟她打招呼,丹穗一一回应。回到自己住的屋子,她熟门熟路地掏火折子点燃蜡烛,屋里?亮堂起来,她去?收拾衣物,让闻姑婆在一旁坐着?,不用动手帮忙。
等丹穗下楼,韩乙早就吃完饭在等着?了,看见她的身影,他从人群中离开,朝她走过去?。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热闹。”丹穗问。
“瞎扯闲话,寨民们跟潮州人连比带划试着?沟通。”韩乙说,他接过闻姑婆手上的篮子,问:“脏衣裳都在里?面?”
丹穗点头,“你快去?快回,等你回来,我?告诉你个好消息。”
韩乙试着?猜一猜,一些?不成形的念头迅速涌现又迅速被他打散,他猜不出?是什么好消息,“行,我?早点回来。你也?早点上楼,天黑之后上楼下楼的人多,别?绊到你。你洗漱的水等我?回来我?给你准备,你别?忙。”
大胡子从韩乙身边路过,看见他手上的东西,说:“去河里?等我一会儿,我?上楼拿衣裳。”
韩乙让丹穗也上楼,丹穗便上去?了。
天将昏未昏,土堡中央还有些?许亮光,嵌着?房间的走廊上是昏暗的,一明一昧交错,这?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孩子们在走廊上追赶厮打,妇人们披着?散发着?皂角味的长发倚廊笑骂,男人们独自闲坐或聚一起交谈,耳朵却?支棱着?听妇人说笑,偶尔大声接一嘴,将笑骂交谈声推向另一个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