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那日她会如此坚决地跟着卫苍灏离开。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太长,但古月伽容已然了解到她这人眼中是容不得沙子。
倘若他们徐家当真是被人冤枉的,徐家夫妇是被活生生逼死的,依照她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放过此件事情背后的所有罪魁祸首。
古月伽容动用了一些古月家的人脉关系,从县衙内得到了一份抄录的徐家案宗,一番查阅下,他忽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雷家……
这里面雷家出现的频率未免太多了。
为了谨慎起见,古月伽容又多处寻访,得知了雷家不仅举报了徐家,还有淮江了一部分商户,而这些商人不久之前,都被百姓称为忠义爱国人士。
他思索了片刻,便借着雷风之事打算去一趟雷家一探,到了雷府,这才发现雷家好似打算举家搬迁的样子,门外几辆货车并排,仆役进进去去搬运着府宅内的器具。
在他停驻观察之时,却意外遇到了公孙及。
公孙及身着锦绣衫,面容清秀,身后跟着一个小童,他似刚拜访完雷家要离开,恰好遇上了准备探访的古月伽容。
古月伽容并不认识公孙及,但公孙及却一眼就认出了古月伽容。
公孙及读书时期便有一崇拜之人,他将对方的画像挂于墙上,日日提醒勤勉着自己好学、上讲,这人正是古月君。
他深吸一口气,不可置信地看着古月伽容,快步欣喜上前。
“可是古月、古月先生?”
眼前的古月先生,远比画上更加真实,如神仙一般的人物,不仅是说他雪白如清玉一般的容貌,更是指他一身皎洁无暇、静逸悠然。
他忍不住上前一番热情攀谈,先是介绍自己,然后又表达了自己学生时期的一番仰慕之情。
古月伽容这才知道眼前之人,便是那个应天书院的公孙及。
他如今已成为了晋王的幕僚,为晋王办事。
古月伽容一袭青雅衫,眼神清澈似水,不表露任何多余的情绪。
与公孙及客套地寒暄了几句,他本就拥有天然的智性力,轻而易举便能将公孙及这个小迷弟迷个五迷三道,取到了他想知道的情况。
公孙及来雷家不为私事,而是来办公事的。
雷家的确是打算要搬迁到隆邱,新的房宅都基本打扫得七七八八,只待后续易居。
隆邱是晋王主城,雷家能获得如此“恩赐”,必定是立了什么大功劳吧……
想到这,古月伽容好像将一切都连贯通了。
直到公孙及这边已无法再透露更多的隐秘之事,古月伽容便礼貌又不容拒绝地与公孙及中断了话题。
他声称有要事要去拜访雷家人,事关雷风在应天书院“暴毙”一事。
果然,一提及“雷风”此人,公孙及忆及其过往在书院内的恩怨,神色复杂,他也没有心思再继续聊下去了,当然他更不关心雷风是如何“暴毙”的。
恭敬与古月伽容道了别,便携小童离去了。
至此,古月伽容已经确定了,这背后其实是晋王在排除异己,而雷家则是他掌控陇东经济命脉的一把“刀”。
就在这时,一队身着缁衣的官兵疾步从街道那头小跑了过来,他们迅速将雷家大门围了起来,此番动作惊吓到了来往仆役,他们慌张地丢下东西,便奔走而去。
不久之后,官兵从雷府内“请”出了雷家一干人等。
这是衙门的人?
古月伽容站在一旁,气质儒雅高贵,有别于一般百姓,宛如一位高人隐士,官兵们虽然瞧见他了,却没有上前驱赶或盘问。
他垂下眼睑。
这都是衙门内的人,这是不是表示,卫苍灏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首先便是将晋王的“爪牙”雷家先解决了。
那接下来岂不就是……
他平静思考的神情微变,他们……莫不是真打算将这陇东的“天”都给捅破了?
他心头狂跳,刚转过身,便看到了槐树下站立的嘉善大师,他一袭白色僧袍,薄如蝉翼,超脱尘世之外的气质令他俊美的面庞更增圣洁感。
他对上古月伽容微怔的眼神,双掌合十,淡然道:“阿弥陀佛。”
“嘉善大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古月伽容能查出来的事情,嘉善自然也能,他只是比古月伽容慢来了一步而已,但却没有错过看到雷家被官府的人抓走这一幕。
她已经开始行动了,想当初死了一个陈王她尤不满足,如今她是打算连晋王也一并送走。
“古月施主,听闻你教过徐施主一段时间,不知她慧根如何?”
嘉善问了一个出乎古月伽容意料之外的问题。
他想了一下,道:“徐山山师从神算子,她自小学的便不是诗书礼乐,她的生长环境与我等是全然不同,因此所思、所想亦不同,我们不能以常人的眼光来看待她。”
他这话多少有些指责嘉善将徐山山视为“恶”,有些武断跟主观了。
他想,一个徐家养女能够为徐氏夫妇做到她这一步,还照拂着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弟在身边,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一个本性极恶之人。
之前听嘉善大师说要渡徐山山向善,古月伽月便猜到嘉善的佛心定然是与徐山山的“恣意任为”相背的。
他想让她循规蹈矩,不犯凡事忌讳,但徐山山却视一切规则为无物,她行事唯心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