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些光怪陆离的想法突然出现在李熙的脑子里时,李熙眉头紧锁,忽然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他惊觉自己似乎从没看透李恕这个人。 因为李恕就像是个被装在了套子里的人,和外面总隔着一层。而且不知怎么的,李熙总觉着这套子并非是李恕有心伪装,而是出于一些更隐秘,更不能言说的理由,下意识做出来的举动。 更别提这李恕好像还不是真的喜欢那琴师,而是只因瞧着淮王与淮王妃夫妻恩爱,便也就跟着学了。这与猴子见人吃螃蟹剥壳,便也学着去剥螃蟹壳有何区别,也不符合李恕平常算无遗策的性子。 至于“钱庸反水”的消息,过会只悄悄透给顺妃听就好了,想来以顺妃当年下手血洗礼部的性子,一旦得着了消息,定会忍不住斩草除根的。但是透的时候还得尽量避开李恕,不给李恕知道这些事,以免李恕又从中看出什么蹊跷来,拦着不许顺妃出手。 “……” “……嗳,五哥怎么忽然和我说这个?快别提了,我与他早闹掰了。”李熙沉吟片刻,本能搓着手指说,“我前阵子不当心说错了话,惹得他不快,让他许久没来见我了。不过这样也好,正好可以令我趁机与他冷下来,也方便我从锦衣卫抽身,日后再也不必替他做事了。” “如此甚好,如此我便安心了。”李恕斜斜倚靠殿门,餍足地眯起眼睛,愉悦道,“因为除去大皇兄之外,我现在最喜欢的就是你了,你……你是我的至亲手足,我会护你周全,更何况还有大皇兄教我,身为兄长,本来就是应该护着弟弟的。” “总之六皇弟,我如今是真觉着你有趣,也觉着做你兄长很有趣,而且往后还想继续做下去,所以请你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请你一直愿意跟我玩儿,好不好?” 日子一天接一天的过, 不需言明的默契在无间亲密中生长起来,如漫无边际的大雾,将曾经只是互相利用的两个人全笼在里面。同一时刻, 李熙那边在四处串门嚼舌头, 裴怀恩这边虽然没再刻意去见李熙, 却也没闲着。 可纵使再不敢,承乾帝身为一具肉体凡胎, 总归是要睡眠的。再加上他久病体弱,早就虚不受补了, 所以在硬撑着熬了几个大夜后,因为神思疲惫, 眼前竟渐渐开始显出一些幻觉来,仿佛真被困在了梦里似的,总能在宫殿各处见着一些躯干残缺, 皮肉腐烂的“故人”——这令他感到异常害怕,甚至觉着自己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身上也和他看到的这堆破烂儿一样,永远沾着洗不净的死气。 红色是最漂亮的颜色,热烈又鲜活;金色又是最尊崇的颜色,贵重又威仪。遥想数年前,每当夜幕降临时,承乾帝总要捧盏热茶,没什么表情地看裴怀恩全身赤裸着伏在他脚边,卑微又恭顺地为他在那些数不清的圣旨上盖印批红,仿佛真将裴怀恩捧到了天上去,然后再亲手将人打落凡尘。 换句话说,对于有些人而言,没有什么是比让他们“玩”人更有意思的了。比起做个苦行僧似的倒霉君王,对于承乾帝来说,肆意摆布他人命运,放纵享受权力美色,可以在朝堂上一言独断,拒不认错的诱惑,从来都比那群文臣儒生对他的歌功颂德来得更大些,再者只要凡事不沾手,待到千百年后,大伙见着了他的功劳,不还是得心悦诚服的喊他声明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