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叹气。 李熙站在原地,静静看着裴怀恩往外走。 裴怀恩闻言住了脚,缓慢地回头。 李熙苦涩地笑了一下,说:“总不能是阴曹地府吧。” “你生在天家,应当知道天家既无父子,也无兄弟。你要时刻记着,在这京里,无用之人便如草芥,是最下贱的东西,可以被随意处置。” 裴怀恩只管温温地笑,阖眼说:“我算什么大树,只要圣上下道旨,我就没脑袋了。” 李熙远远看着裴怀恩,忽然意识到,原来裴怀恩早已厌倦了跪在一人之下。 李恕说得对,待承乾帝一死,无人能压得住这棵毒藤,晋王不成,齐王更不成。 但这与他有什么关系,事到如今,他只想晋王死。 都言血浓于水,可是他的这些血脉至亲,又有哪个是真的希望他活? 是以…… 说到底,除了晋王不行之外,谁做皇帝,谁留骂名,又与他何干。 活着,活下去,只有把眼睛睁到最大,一直睁着,才能替当年死在桓水的三万将士,也替他自己,看到那些作恶小鬼的下场。 裴怀恩闻言寂了寂。 裴怀恩这回没伸手,反而转身看向李熙,对十七说:“得空也把六殿下的路修一修,又窄又黑的,来回太辛苦了。” 咯吱一声,墙上便开了道“门”。 “既然不便留伤,就别让他睡觉了,找块草垫子贴在身上,拿棍子去打,再不济……倒吊着把脑袋浸在水里,如此反复数次,他又不会武,该是顶不过五天的。” 和预想不同,黄小嘉那嘴仿佛被人缝住了,出乎意料的硬,孟青山带人悄悄审了他几天,没审出结果来,愁得连吃饭都不香。 中途路经承天殿,看见文武百官个顶个地垂头丧气,从殿内结伴走出。 玄鹄抱剑端坐,目不斜视,闻言冷哼一声,说:“什么退朝晚,今天压根就没上朝,肯定是又折腾到现在才消停。” 玄鹄看了他一眼,解释说:“清晨来接你时,得知圣上称病免朝的消息。听说各位大人们不愿走,执意要去圣上养病的高阳殿,亲手将折子交给圣上,但裴怀恩不允,言道不能打扰圣上的清净。” 此时天气晴朗,风却很大,李熙看见年近古稀的内阁大学士,杨思贤杨大人被福顺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迈下台阶,额上缠着圈棉布,走两步,便要停住揩泪。 玄鹄就点头,说:“闹得厉害,大臣们不满裴怀恩放肆,相约在承天殿内长跪不起,说什么也要见圣上,裴怀恩嫌他们烦,就以朝堂狂嗥,不敬天子为由,让锦衣卫当场摁住了几个。” 玄鹄挠了挠头,脸色一瞬变得古怪。 李熙咦了一声,说:“快七十岁的人了,折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