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色无常,方才还是晴空万里,明丽如画。倏忽间便是乌云蔽日,似有暴雨将至之兆。
原本悠然行走在街上的人们,不觉加快脚步回家,生怕变成落汤鸡。
街边摊贩们也纷纷开始挪移地点。
不多时,原本热闹繁华的街道变得冷清了一些。
染府内,气氛依旧安谧。
李管家简单吃过早饭,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准备去找院外看守着的内卫,商量能否多购进些食材供府上食用。
最好能多买一些给老太太补身子的食材。
在染府待了三十余年,李管家早已与这里有了深厚感情。
看着昔日盛旺的染家如今成了这般萧索的境地,心中自是感慨万千,颇感伤怀。
可难过归难过,他内心还是保持乐观的。
在他看来,只要染老太太这位大洲唯一的异姓王郡主还在,皇帝总归是会念旧情,不会对染府太过苛责。
染府的这场危机,终究是会过去的。
刚来到大门,正巧看到几名内卫神情冷峻的走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姓赵的中年统领。
李管家以为对方又是要例行检查,连忙挤出笑脸上前:“赵统领,今早除了挑粪的两名伙计出去了一趟,其他人都没有——”
“噗!”
然而管家话还没说完,锋利的刀尖便刺入了他的胸膛。
李管家直愣愣看着赵统领,一脸不可置信。
“陛下有旨意,染府勾结妖族,满门抄斩!”
内卫赵统领缓缓拔出沾血的刀,不去看倒下的管家尸体,对部下命令道,“一个不留!”
“是!”
众内卫提刀杀入院中。
一些还未反应过的仆人们直接被砍翻在地。
很快染府大院陷入一片混乱。
惨叫声、哭喊声、求饶声此起彼伏。
溅起的血液泼洒到了每一处角落,将曾经这个热闹的院子变成了屠宰场。
染家家主染金义听到嘈杂的叫喊声,皱了皱眉头,起身打开房门喝问道:“怎么回事?都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然而看到内卫正在肆意屠戮府中之人,他顿若木石,伫立当场。
咻——
一根箭矢破空而来,精准地穿透了他的心脏。
染金义被这突如其来的箭矢冲击力撞入屋内,双腿在剧痛与惊愕中失去了支撑,踉跄中倒在了地上,连带撞翻了一旁的椅子。
男人依旧表情呆滞。
仿佛还在努力消化,这突兀其来的变故。
他摸了摸心口的箭矢,怔怔看着手上的鲜血,无神的瞳孔转而又望向外面混乱血腥的场景,满脸迷茫。
“为什么会这样?”
染金义喃喃自语,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来。
瞳眸余光里,他看到自己妻子左素站在梳妆台前,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女人手臂半抬着,似乎是想要拉他,又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快跑……”
染金义艰难吐出这两个字,便没了气息。
左素默默走到丈夫面前。
望着与自己名义上保持了二十余年的丈夫,如今成为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妇人缓缓捏紧粉拳,内心不知什么滋味。
高兴?
悲伤?
似乎都没有。
女人扯动了一下嘴唇,想笑却也笑不出来。
这时,一名浑身透着血腥味的内卫冲进屋子,看到左素后,内卫毫不犹豫的挥起沾血的长刀朝着女人的脑袋砍去。
但下一刻,锋利的刀刃被一只玉白的手抓住。
没等内卫反应过来,左素手腕一抖,将刀刃生生折为两段。
紧接着,她迅速将断裂的刀刃刺入对方脖颈!
鲜血顿时如泉涌般汩汩流出……内卫捂着喉咙,不可置信的望着这个柔弱的妇人,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左素闭上眼睛深呼了口气,扭头离开屋子。
府内仅剩的丫鬟仆人们还在慌乱逃窜,内院里已经躺着不少尸体。
此刻也没人能顾得上,屋内病重卧床的染老太太。
听着窗外不时响起的惨叫声,染老太太嘴唇微微颤动,眼角泪水滑落。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或许从染府被囚禁的那一刻,她就已经预想到了这个结局。
不,其实从当年江绾嫁入染府的那一刻,她就已经预料到染府的结局会是如此了。
她清楚的记得在小儿子大婚的那一天,皇帝亲临前来庆贺,离别之际,皇帝曾回头凝视着染府高悬着的那块牌匾。
那一刻,他的眼神里毫无温情可言,有的只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和恨意。
也就是那一刻,染府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在外人看来,她和儿媳妇一直不对付,是因为江绾是江湖儿女。她这个身份传统高贵的郡主,非常瞧不起这类人。
可真正的缘由,唯有她自己清楚。
她不是不喜欢那个儿媳妇,她只是害怕,害怕染家会因此惹上杀身之祸。
她每时每刻,想把那个扫把星赶出去。
但是随着相处的时间久了,她有些舍不得这个儿媳了,虽然嘴上依旧骂着,但心里却想着和对方亲近。
处于这样的矛盾心里,染老夫人不知该怎么办。
这也是江漪为什么说,老太太明面上对自己的姐姐恶言恶语,极为排斥,可等姐姐走后,老太太又如同丢了魂似的。
江绾心思聪慧,明白老太太的难处,所以面对老太太的排斥,始终不在意。
而随着她去世,一切矛盾似乎都没了。
对于江绾的死亡,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
江漪这些亲近之人觉得,江绾可能是因为对染家的愧疚,再加上剑道无望,选择了死亡。
李观世一些修行高手认为,江绾或许是在置死地而后生,以涅槃之势重回剑道。
诸葛玄机这些好阴谋的人猜测,江绾或许是在布局。
可在老太太眼里,江绾的死其实也间接的保护了染府,消除了一部分皇帝的恨意。
所以老太太始终觉得,是自己“逼死”了江绾。
带着这样的愧疚,哪怕她知晓染轻尘不是染家的血脉,也依然愿意将其看作是自己的亲孙女儿,宠着她,疼着她。
除了与姜墨的婚礼她强硬插手,自觉有些对不起孙女。
可惜,到头来染家的结局终究没能改变。
唯一让老太太后悔的是,她不该对皇帝带有期望,没能早点遣散家里的仆人,导致无辜的人被牵连。
如今她也只能到地府,给这些人赔罪了。
嘭!
屋门被踹开。
两名内卫气势汹汹的提着血刀冲入屋子。
当看清床榻上的是卧病的染老太太后,两名内卫愣了一下,一时间有些迟疑。
毕竟这可是大洲唯一的异姓王郡主。
染家威名还在。
最终一名内卫咬了咬牙,对着染老太太恭敬行了一礼,沉声说道:“对不住了染老夫人,陛下有令,我等也只能听从。您放心,我一定让您老走的痛快些。”
说罢,内卫闭上眼睛,挥刀而下。
但想象中血液飞溅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内卫睁开眼睛,愕然看到面前站着一位妇人,对方仿佛鬼魅一般出现在床榻前,轻松钳住了他劈下的长刀。
而旁边的同伴,已经捂着喉咙倒在地上抽搐。
内卫大惊,想要舍刀逃跑,却被左素一掌拍碎了头颅。
“怎么?被吓到了?”
见老太太盯着她看,左素随意擦了擦刀上的血迹,冷笑道。
染老太太叹息道:“你不该留在这里的。”
“都到这时候了,还装什么烂好人。”左素绷着俏脸将老太太强行背在身上,冷冷说道:“我带你离开这里。”
“素儿,放下吧,你一个逃命去。”
染老太太疲惫道,“我这一把老骨头,又能跑多远,没必要连累你。况且,你这丫头不是最恨我吗?”
左素咬着嘴唇:“对,我是恨你,恨不得亲手把你这老不死的埋进棺材里!当时若不是你,我早就去过自己喜欢的生活了!我日日夜夜盼着你早死,盼着你进棺材!”
女人怒声骂着,发泄着心中恨意,但眼眶却有些发红。
她小心托住老太太的身子,声音柔了一些,自嘲道:“可是……你这老东西,又是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
左素抽了抽发红的鼻子,朝着门口走去:
“我带你去找轻尘,你不能死在这里,至少要让轻尘见到你最后一面,至少——”
唰!
一道凶猛的刀芒赫然冲来。
左素连忙举刀抵挡。
“嘭”地一声,左素倒飞进屋子里。
好在情急之下,左素转身将老太太护住,没让其受太大波及。
左素将老太太放在小心床榻上,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神情凝重的望着迈步进入屋子的赵统领。
“倒是小瞧了染家,竟然还有高手。”
赵统领瞥了眼地上的两名属下尸体,打量着左素,“你这女人什么来路?”
左素深知对方的修为高于自己,而自己擅长的是刺杀偷袭,正面对敌完全处于劣势,眼珠一转,媚笑道:
“赵统领问奴家什么来路,不如自己试一试?”
说着,女人将自己的裙衫拉开。
丝毫没有羞耻的大方展露出自己美丽的身体。
赵统领顿时愣住。
他没预料到女人会有这操作。
见对方直勾勾盯着自己前襟部位,左素唇间划过一道冷蔑,缓缓走上前,一点一点将自己的衣裙拉的更开。
女人最好的武器,就是自己的身体。
“赵统领,要不亲自试试?”
随着两人距离一步步拉近,在与赵统领仅有三步之遥时,左素足尖忽然一点,身形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出现在赵统领身后。
锋利的刀尖对着男人后脑勺狠狠刺去。
然而就在这时,赵统领手腕一震,一道凝成丝线的黑色刀芒,从长刀中炸起。
“撕啦!”
空气仿佛都被劈开般。
女子口中喷涌出一股鲜血,如同断线的纸鸢般向后倒飞而出,最终重重地摔落在庭院中,砸在了几具尸体上。
“以为发点骚,就能变高手了?”
赵统领一步步朝着左素走去,目光幽冷,“本官见过的贱女人,比你骚多了,就这点小心思也想迷惑本官?”
左素试图挣扎着起身,但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只能无力地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