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无边无际的沼泽地里,一条巨大的水蛭在泥水之中迅速穿行。
李伴峰坐在水蛭背上,手里撑着一把雨伞。
和他同行的马五和冯带苦都带着雨伞,雨伞既能挡住周围飞溅的泥水,还能挡住偶尔飞来的血肉,这条水蛭在途中要经常觅食。
马五摸了摸水蛭的脊背:“老七,要是在平地上走,蟥妹未必比你快,可在这沼泽地里,你脚步踩不实,发不出力气,走的还未必比蟥妹快。”
水蛭又名蚂蟥,蟥妹,说的就是他们身下这条水蛭。
李伴峰看了看蚂蟥的身躯,比蓑蛾夫人小了一些,比蚰蜒母女又大了不少。
“老五,你和蟥妹是怎么认识的?”
马五深情的抚摸着水蛭背上的褶皱:“沙定忠派异怪到我地界上考校开荒,其他异怪都认得路,来了直接干活,只有蟥妹不认路,
她在地界上绕了整整一天,没遇到开荒人,却遇到了我,你说蟥妹是不是傻的可爱?”
冯带苦冷笑一声:“是傻还是有心机,这事儿还真不好说。”
马五摇头叹道:“蟥妹能有什么心机?我说咱们这边有急事,蟥妹二话不说带咱们启程,就看这份诚意,一般人身上哪能找得见?”
冯带苦点点头道:“你那份本钱,一般人身上也找不见,蟥妹看过一眼就走不动了。”
马五谦虚笑道:“过奖,过奖。”
李伴峰道:“你在蟥妹身上下本钱的时候,不怕她吸你血吧?”
马五摆摆手:“那点血,算不得什么。”
说话之间,蟥妹跃过一口泥潭,从泥潭里扯出一只硕大的蝾螈,三两口吸干了蝾螈的血肉,甩头丢在了路边。
蟥妹打了个饱嗝,众人略微颠簸了一下,马五赶紧护住了手里的青瓷罐子。
这罐子被马五抱了一路,李伴峰还以为是法宝之类的物件,可这罐子上感知不到灵性,甚至连一点灵音都听不到。
李伴峰问道:“这罐子到底做什么用的?”
没等马五开口,冯带苦说话了:“这是五郎的干儿子。”
李伴峰一怔:“什么时候认得干儿子?”
马五笑道:“要说干儿子,倒也没错,注定我和这些孩子有这份缘分,
这是蟥妹的孩子,里边有五个卵茧,每个卵茧能有二十多个孩子,加一块,也就一百来个,
我跟蟥妹说了,让她把孩子就留在我这,我照看着,她说她们族人有规矩,孩子不能留在自己身边,必须得往远处送。”
冯带苦点点头:“是呀,肯定得往远处送,这百十来个孩子,难说有多少是女儿,要是都落在五郎手里,辈分可就算不清了。”
水蛭身子一拱,差点把冯带苦顶下去。
其实冯带苦说的没错,水蛭确实担心自家闺女落到马五手里,但这话明着说出来,水蛭觉得没面子。
被顶了这一下,冯带苦也生气了,她正要发火,马五在旁劝道:“你这是怎地了,这两日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冯带苦没作声,她就算想解释,也没法解释。
这话该怎么说?以她的身份,难道还能和一条水蛭争风吃醋么?
况且眼下还真就得靠着这条水蛭赶路。
从马五的新地到花仙庄,能走的道路有十几条,最近的一条路,就是这片沼泽地,最擅长在沼泽地走路的,就是这位蟥妹。
前方路过泥潭,又是一阵颠簸,手套从李伴峰的口袋里钻了出来,透了口气。
李伴峰摸了摸手套,低声问道:“出什么状况了?”
“没什么状况,就是觉得心慌,莫名的心慌,好像听到了些动静,又好像遇到了熟人。”
手套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貌似缓了过来,立刻回了衣兜,看样子,他好像是晕车了。
蟥妹还在飞速蠕动,忽然喊一声道:“五郎,小心!”
一大团泥团突然从地面上溅了起来,差点打在了马五身上。
李伴峰抓起一把淤泥摸了摸,这的淤泥很特殊,有点像蓝杨村附近的胶泥,非常的粘手。
“老五,我当初学跬步的时候,就是在沼泽地里练成的吧?”
马五点点头道:“是,当时咱们去新地采胶泥,你当时突然偷出来一步,还吓了我一跳。”
看了看一望无际的沼泽,李伴峰颇有感慨。
和娘子的约定,李伴峰还没有达成,他在形影相吊之技的时候,依然用不出别的技法,也不敢要求娘子带他上二层。
“以后我得常来这里修行。”
马五道:“那你可得加小心,这的淤泥很粘稠,粘上了就动不了了。”
“如果有云上的修为,应该能挣脱开吧?”
……
“挣脱不开,”孙沛英摇摇头,“被我粘在这里,他除非舍了一身皮,否则绝对挣脱不开!”
胶修孙沛英,黏团沟子的地头神,用一团浆糊把何家庆粘在了地上。
何家庆还中了花满春的欢火焚身之技,身体从内向外开始着火。
到了这步田地,何家庆似乎只剩下了等死的份,站在一旁的楚腰纤,必须想办法自救。
可她该怎么自救?
跪地上磕头?
就目前这个这个状况,她哪怕把头磕烂了,花满春也不可能饶了她。
直接逃命?
她跑的不算快,身上还带着花满春的技法,更何况她也不想把何家庆扔在这里不管。
她真的不想扔下何家庆,虽然她连自保都困难,但何家庆是为了救她才招惹了花满春,这份情谊她可没忘记。
楚腰纤双臂交叉,腰枝扭动,腰下桃儿轻摆,开始起舞。
她是舞修,花满春清楚她的道门,也清楚她的实力。
在新地地头神当中,楚腰纤名声很大,本事也确实不小。
但眼前这三位正地的地头神,她一个都挡不住,更别说以一敌三。
胶修孙沛英是个老妪,白了楚腰纤一眼:“这女人扭得真骚,我就看不惯这样的骚货,一会我把她那骚蹄子给粘上,不让她往外放味儿。”
“我看你是老了,不中用了,嫉妒人家,”念修任安田笑道,“你看人家跳的多好,我就愿意看这个!”
楚腰纤变换舞步,蓦然来到任安田近前。
任安田是念修,三个人中,数他的近身搏战的能力最差,楚腰纤也是抓住了这一点,想先和他拼一场。
可她刚要出手,脚下舞步突然错乱,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等起身再看,任安田已经站在了远处。
“姑娘,你是不是看上老汉我了?”任安田捋了捋胡子,“咱们都没商量好价钱,你就往我身上凑?”
云上的舞修,脚步怎么可能乱了?
因为她中了任安田的技法,大量混乱的念头在脑海里萦绕,导致最基本的舞步出了状况。
花满春不想再浪费时间,他在何家庆身上先加了一把火,等把何家庆彻底烧死后,他再把楚腰纤带回庄子,好好拾掇。
烈焰腾起,何家庆非常配合,瞬间化成飞灰消失不见。
这么快就烧光了?
花满春盯着残骸仔细看了看,没看到骨骼,也没看到五脏六腑,只看到飞灰不停往上涌。
欢火焚身,这股火从内向外烧出去,最理想的效果,还真是把体内的骨骼和脏腑烧得干干净净。
但何家庆是云上修者,真的能烧得这么干净?况且这灰的数量也太少了。
念修任安田对盗修最为了解,他急忙提醒道:“这好像是金蝉脱壳。”
孙沛英和花满春立刻加紧了戒备,他们还没发现何家庆的位置。
任安田十分沉着,他感知到了何家庆的念头:“不算远,这人就在附近,他这是要……”
任安田就要判断出何家庆的想法,楚腰纤的裙子从任安田的面前划过,任安田的思绪瞬间缓慢了下来。
在他的脑海里,有一股舒缓但又短暂的乐曲在不断的重复,每一次重复都让他的思绪陷入停滞,忘了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甚至忘了此行的目的。
舞修技,缓歌慢舞。
这个技法的核心要领就是缓和慢,不仅能让敌人的身手变得缓慢,还能让思维变得缓慢,这一点可就难得了,这就使得舞修能和很多道门硬碰硬。
念修本就不擅长近战,这一慢下来,随时可能死在楚腰纤手上,花满春刚要上前支援,忽觉脊背一凉,赶紧躲闪。
饶是闪得快,背后还是被开了一道半尺长的口子。
何家庆还在附近,身形尚未显现,他出手偷袭了花满春。
花满春在周围五米的范围之内发动了技法,香汗薄衫。
技法的技法机理很简单,就是让对手兴奋,出汗,顺着汗味就能找到对方的位置。
可何家庆不上当,花满春在五米之内施展技法,何家庆就往远处躲。
花满春把技法施展到十米之外,何家庆立刻躲到更远处。
香汗薄衫之技还能释放到更大范围,可这对花满春而言消耗太大,花满春刚把技法收了,何家庆再次近身,出手偷袭。
这次稍微出了点动静,被胶修孙沛英用法宝看出了痕迹。
一团浆糊甩过去,何家庆险些被粘上,孙沛英接连甩出几片浆糊,在周围形成了一道阵法,只要何家庆靠近,孙沛英就有制服他的手段。
胶修是近战克星,何家庆拿孙沛英没有一点办法。
而孙沛英身经百战,叮嘱花满春道:“别管任安田那老东西,他自己有办法对付那个骚蹄子,一会等我把何家庆抓住,立刻把他弄死,省得夜长梦多。”
孙沛英的战术非常清晰,在念修技的作用下,楚腰纤的舞步错漏百出,已经很难对任安田构成威胁。
何家庆在孙沛英的逼迫之下,活动范围越来越小,眼看要中了花满春的技法。
而何家庆的每一次偷袭,都可能受到念修任安田的干扰,任安田和孙沛英的道门和战法相辅相成,让何家庆很难找到还手的机会。
局面极度不利之下,何家庆突然感到一阵心慌。
这是什么征兆?
老祖宗?
他在附近?
老祖宗醒了!
睡了整整八年的老祖宗,居然在这个时候醒了!
刚睡醒的老祖宗,在这遇到了何家庆,竟然主动打了招呼,足见他真的看得起这后生。
何家庆赶紧用意念做了回应:“老祖宗,快救我!”
“小庆子,听这动静,还真是你,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开天窗让人抓了?他们人多不多?”一个又尖又细的老者声音,来到了何家庆的耳畔。
“老祖宗,人不多,就两个,您抬抬手就能拾掇了他们。”
“我离你还远,这手也不能随便抬,我先看看这俩人,哎哟,这不是任念经和孙胶皮么?你怎么得罪了这对狗男女?这可不是你这个档次能够得着的人。”
任念经和孙胶皮是任安田和孙沛英的绰号,老祖宗对这两个人并不陌生。
“我是一时意外惹到了这两个狠人,老祖宗,您可得帮我一把。”
“你先等会,”这位老祖宗看了看何家庆的身手,“小兔崽子,不对呀,你这手段也不在地皮了,
这些日子你吃了什么好东西?这修为长得也太快了!”
八年了,老祖宗,这八年间出了多少事情,你是一概不知,看来你是刚刚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