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高歌摇头道:“我真没想杀他,可内州想要他的身份,他们派来倪上秋大人假扮成了水涌泉,倪上秋怕自己露出破绽,就让我把真的水涌泉给杀了。”
唱机道:“你到底杀了没有?”
郭高歌含含混混,又不想开口。
洪莹提着刀子道:“骁婉,你说的对,吃肉长肉,咱们先吃肉,再把肉往七郎喜欢的地方长。”
她在郭高歌身上片了十几刀,郭高歌熬不住了:“我跟倪上秋大人说是杀了,其实没杀。”
洪莹摩挲着刀刃:“你把他放了?你能有这么好心?”
“我没放,但有人把他劫走了。”
李伴峰问道:“什么人?”
“无眠镇的地头神,王自勉。”
无眠镇?
这地方听马五说过,这是前三分地,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界,李伴峰还不太知道。
“王自勉是个什么样的人?”
郭高歌道:“我与他不是太熟,只知道这人名声很大,威望很高,他要把水涌泉接走,我也不敢不答应。”
李伴峰眉头舒展,拍了拍郭高歌道:“看你说话这个费劲,吓了我一大跳,也就是说水涌泉还活着?”
“活着。”郭高歌点点头。
李伴峰笑道:“你早说实话,也不用受这么多苦。”
郭高歌道:“出去了,可千万不能这么说,要是被倪上秋大人知道了,肯定不饶我。”
李伴峰摆摆手道:“不用担心,倪上秋就在我家里,一会你们见了面,再慢慢商量这事。”
郭高歌一哆嗦:“倪大人在这?这可如何是好?这要是被他知道可怎么办?”
看郭高歌怪可怜的,唱机也劝了一句:“不用怕,这事儿你真不用怕,倪大人肯定不会怪罪你。”
李伴峰问郭高歌:“你先告诉我,水涌泉的契书埋在了什么地方?”
郭高歌不太想说,这是他好不容易抢来的地界。
李伴峰一皱眉头:“现在要是不说,一会见了倪大人,可就晚了。”
这话什么意思?
怎么听着李七和倪大人有些来往?
难道说李七也投靠了内州?
虽说对地界的事情还是不太甘心,但为了保住性命,郭高歌把契书的位置告诉给了李七。
李七出门走了,郭高歌也想走,却打不开随身居的大门。
郭高歌哭道:“我都说了实话,怎么还不放我走?”
唱机喷吐着蒸汽道:“别怕,我带你见倪大人去。”
……
李七在百蔓谷挖出了水涌泉的契书,这地方李伴峰熟悉,当初为了从水涌泉手里赚一支旋卿花,李七和秋落叶在山谷打了一场,差点丢了性命。
事后水涌泉没有食言,把旋卿花给了李伴峰,也把十里地界给了李伴峰,就靠着这十里地界,李七和马五拉扯起了正经村。
想起这些事,好像都在眼前,可而今水涌泉却到了这步境地。
李伴峰拿着绿水丐的钵子,在水涌泉的地界上找了一处暗维空间,把水涌泉的契书埋了。
变成了伤魔煞,按理说,修为不会再有变化,换句话讲,水涌泉再也做不了地头神了。
可据传有些奇门异术或许能带来转机,高淑霞就是个例子,虽然做了伤魔煞,但她一直在寻找地界,她还在给自己争取位格,就证明她还有晋升的手段。
不管怎么说,先得把水涌泉接回来,能不能复原不好说,但郭高歌和倪上秋都死了,估计内州很快会找上门来,还得早做防备。
李伴峰吩咐蚰蜒母女让剧组开工,又让燕子尽快恢复村里的秩序。
野猪有些惊讶:“刚才是谁说要开工来着?今天还真就开工了,那剧工哪去了?刚才站门口的那个剧工呢?”
剧工头在旁道:“猪爷,我们这剧工一个不少,都在这呢?”
野猪挨个看了一遍,这些人都不是刚才那剧工。
“那人新来的?”
剧工头摇头道:“今天没有新来的剧工。”
野猪觉得那人也不像是新来的,好像以前就认识他,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人的名字。
……
李七回了楚二的新地,叫来马五道:“水大哥出事了,位格和修为都丢了,地界也被人抢了……”
听完李七的描述,马五大惊,转脸对冯带苦道:“冯姑娘,我有事儿相求。”
冯带苦以为要去抢地界,打算先去探探对方的实力。
李七摇头道:“地界我已经抢回来了,现在打算把人接回来,水涌泉眼下在王自勉的手上,不知冯姑娘和这人相熟么?”
一听说李伴峰把地界抢了回来,马五吃了一惊,这意味着李七打败了一名地头神。
两人同一天入的道门,在蓝杨村的时候还没那么大差距,不到三年时间,李七居然能打败一名地头神?
当然,也可能李七找了帮手,都说他货郎相熟,应该是货郎出手相助了。
冯带苦倒是不怎么惊讶,她早就知道李七不是凡辈:“李公子,你说的王自勉,是不是无眠镇的地头神?”
李伴峰点点头。
冯带苦道:“此人在地头神当中声望极高,但我与他来往不多,许是因为他看不起裤带坎,他对我一直有些轻视。”
李伴峰道:“那就不让冯姑娘为难了,我另想办法。”
冯带苦摇头道:“为难倒也谈不上,我这人也没那么矫情,他在危难关头救了水涌泉,足见其正直仗义,有这么好的名声,也算实至名归,
我和他见过面,也知道他住处在哪,且帮两位引荐几句,也能帮你们省下不少周折。”
冯带苦带两人走新地,去了无眠镇。
路上,李伴峰问马五:“到了无眠镇是不是不用睡觉?”
前三分地,地界特殊,就像海吃岭和裤带坎,对人都会产生一些影响。
马五道:“也不是完全不睡,只是他们那的人睡得少,一天只睡两三个钟头。”
“那这地方到了晚上肯定很热闹,要是开个舞场,估计能大赚。”
马五摇摇头:“那地方开不了舞场,他们那的人不好这个,我也不想在这做生意,那地方让我难受。”
“怎么个难受法?”
“说不上来,你去了就知道,我就觉得生意不该这么做,人也不该是这个活法。”
冯带苦路熟,身上还有旅修法宝,三人用了不到一天时间到了无眠镇。
这镇子和药王沟大小相当,镇上工厂林立,让李伴峰有一种到了黑石坡的错觉。
不对,这和黑石坡还不太一样。
李伴峰看了看怀表,凌晨两点半,大小工厂灯火通明,烟尘滚滚,人头攒动,机器轰鸣声不绝于耳。
这地方确实热闹,但和李伴峰想象中的热闹不太一样。
一名头发花白的男子睡在了街边,在如此吵闹的环境下,睡得很沉很香。
他手里抱着图纸,身上穿着工装,夜风吹过,他缩在路边,一阵一阵打着寒噤,可始终没醒。
一名女子,穿着同样款式的工装,带着厚重的眼睛,来到那男子旁边,用力将男子推醒。
“小刘,怎么睡这了?”
头发花白的男子揉了揉眼睛,看着女子道:“我有点累了,想在路边坐一会,没想到这一下就睡着了。”
女子有些失望,摇摇头道:“小刘,你可不能这样,厂子里上上下下百十号人可都看着你,
当初我推荐你进厂,就是看中你能吃苦,不服输的精神头儿,咱们厂子刚接了几个大单,多少人半个月没合眼了,你见他们谁叫过苦?
你现在跟我说累了,要是让别人听见该怎么说你?又该怎么说我?我这推荐了个什么人进来?一个月三块大洋,你去问问还有什么地方能给出这么多的工钱?”
男子低着头道:“姐,我给您丢人了,我对不住您。”
女子摇头道:“你不是对不住我,你是对不住你自己!年纪轻轻你不拼,到老了一事无成,后悔也晚了,
快点把图纸送去,有什么修改意见咱都听着,现场能改的,就立刻改好,实在改不了,再回来慢慢商量,得让人看出咱们做事的魄力!”
男子连连点头,一溜小跑送图纸去了。
李伴峰就在街边看着,刚才那两个说话的人留意不到李伴峰,也看不到冯带苦,冯带苦还用了特殊手段把马五遮住了。
“李公子,咱们是来找地头神的,这热闹就别看了。”冯带苦催促了一声。
李伴峰有些好奇:“刚才那男的,看面相少说有五十岁了,那女人还叫他小刘,证明她岁数更大,这么大年纪长得还这么年轻,估计修为不低。”
马五摇摇头道:“这可是你看走眼了,老七,那男的可不是五十多岁,我要是没猜错,他应该是二十出头。”
李伴峰一惊:“二十出头长这样?”
马五叹道:“所以我说,我不想在这做生意,生意不是这个做法,人也不该是这个活法。”
冯带苦提醒一句:“五郎,一会见了地头神,可别胡乱说话,王自勉本就看重礼数,再加上他是雪花浦的人,多少有点傲气,言语之间可千万别冲撞了他。”
马五点点头,神情多少有些不悦。
他是真不喜欢这地方,但为了水涌泉,无论如何都得跑一趟。
“老七,你也多留点神,一会咱们尽量少说话……”马五一回头,发现李七停住了脚步。
冯带苦道:“李公子,你这是……”
李伴峰道:“你刚说王自勉是雪花浦的人?”
冯带苦点了点头:“雪花浦在普罗州的地位,应该不用我多说。”
李伴峰问道:“王自勉什么道门?”
冯带苦道:“是勉修。”
“什么是勉修?”李伴峰没听过这道门。
马五道:“刚才那女子就是勉修,你看她说话多好听。”
冯带苦皱眉道:“五郎,我刚嘱咐过你,在这说话要注意分寸,勉修是劝人勤勉上进的好道门,无眠镇到处都王自勉的门人,说话千万注意分寸。”
李七没再多问,跟着冯带苦到了镇子中心,一座大宅门前。
这宅院规模不小,主宅是一座五层洋楼,洋楼两边各有一座三层副楼,主宅后边是花园,花园当中有大大小小十来座洋房,这宅院比何陆两家的大宅还要奢华。
冯带苦没有直接进门,以她的身份,居然也要让门人先行通传:“汽水窑冯带苦,带两位朋友李七、马五,求见王老前辈。”
门人传话去了。
按理来说,这个时间不该登门,但在无眠镇,时间理念不太一样,午夜两三点还不算太晚。
等了半个多钟头,门人出来,把三人带进了大厅。
王自勉坐在大厅里,身穿白色西装,一头长发整齐后梳,浓眉大眼,留着八字胡须,看面相,是个四十多岁的文明绅士。
寒暄过后,宾主落座,王自勉道:“冯姑娘,找我有何事?”
冯带苦谦恭的回答道:“深夜登门拜访,是想向先生引荐两位朋友。”
她简单介绍了李七和马五,王自勉看着李七道:“你就是李七?”
李伴峰微微点头。
王自勉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道:“我听过你的名字,年轻有为,确实值得称赞,可千万不要因为眼前的一点成就沾沾自喜,误了大好光阴。”
李伴峰道:“我来找你,是想问你水涌泉的事情。”
冯带苦一怔,看向了李七。
他说话的方式有点太直接了。
马五不意外,对王自勉这类人,老七向来这么说话。
李伴峰接着说道:“我听郭高歌说,你把水涌泉给救下了,对此我深表感激,来日定有厚礼相谢,
今天我想把水涌泉带回去,还请王老板给行个方便。”
王老板?
冯带苦心头又是一凛,在她看来,这个称呼不太合适。
王自勉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磕打了下烟灰,点点头道:“我是救了水涌泉,可他现在不在我这,他去了外州。”
外州?
冯带苦和马五都很意外,但李伴峰出奇的平静。
“他去外州做什么?”李七问道。
“他对普罗州心灰意冷,想去外州游历,排遣郁结。”
李伴峰道:“王老板,这话当真么?”
“当不当真,你自己琢磨,”王自勉熄灭了香烟,“好狂妄个年轻人,你是来我这问事儿来了,还是问罪来了?”
“都行,”李伴峰掏出一支烟,自己点上了,“那要看你是救了水涌泉,还是卖了水涌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