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觉得叶承翰升上高三之後好像变了,确切说是哪里变了,也没有人说得出来。 李建志暗地里安抚廖宇哲,说人家有目标,打球不来是很正常的事,不要在那边机车。 两人说的都有理,也同样有默契的对叶承翰和老师可能的关系闭口不提。 民俗界有一种说法,很符合叶承翰现在的状态,那就是中邪。 有一天中午,李建志看不下去了,将叶承翰手底下的题库ch0u走。 叶承翰从埋首的动作中抬头,李建志抓起对方的衣襟,将他从座位上提起,咬牙切齿地重复:「你现在跟我们一起去吃饭。」 「靠,」廖宇哲也看不下去,伸脚踹了下椅脚,「一起来啦,你这样会si人。」 「我没考上,你们能负责吗?」 李建志倒是心里有个底,这样的话在他耳里听来就是在迁怒而已。 一直压在叶承翰心上的压力,被这句话戳中,原本无处发泄的情绪,突然得到了出口,像是一颗太过饱满的气球,被无心的尖刺触碰到便应声爆裂。 「对,这句话有什麽问题吗?」李建志环x。 「你们要吵,要不要换地方再吵?」廖宇哲不打算劝架,他甚至还想和叶承翰打一吵,只是他不太想争吵这麽ygsi的事情,让旁人有机会对他们指指点点。 李建志和廖宇哲对了眼,三人很有默契地一起抵达司令台後方。 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待在这里了,一晃眼就是一年。 一夕之间,社会伸手来讨,讨他们养育的成果,成为够好的大人了吗? 叶承翰一想到,之後没有成为可靠的大人,该如何继续跟着谭言松的步伐,最後两人渐行渐远的可能,让他几乎喘不过去。 叶承翰有些讶异。 「再不休息,你哪天si了,我会很难过。」廖宇哲补充。 李建志严肃地点点头,「那的确压力很大。」 「抱歉。」叶承翰低声说。 「吃饭吗?我真的很饿。」廖宇哲懒懒地说。 「嗯,回来吃吧。」叶承翰搭腔。 这期间叶承翰和谭言松之间的交流仅限於拿作业簿和发放考卷,互动简单的就像是一对普通的师生,这样的结果全都是谭言松造成的,自从叶承翰升上高三之後,谭言松便不再让对方有机会可以单独和他待在一起,连回家的时间都挑在叶承翰第八节结束前,电话不接、简讯不回,叶承翰除了藉小老师的名义去找他以外,没有其他的机会可以接近谭言松。 他只能等,等到哪天,长大了。 最後叶承翰考上名声不错的国立大学,李建志到文学院很有名的私立大学,廖宇哲到了国立的科技大学,毕业典礼当天,大家都止不住鼓噪,一群男生或g肩或搭背,就是不轻易说出不舍,但叶承翰不同,他写了文情并茂的卡片给发哥、阿志和廖宇哲。 李建志和廖宇哲直到最後都没戳破叶承翰的秘密,他们直到最後都没说过任何一句劝说的话。 时时刻刻保持自己的中心,这不是最难的吗?这麽难的事叶承翰都做到了,那还有什麽做不到? 叶承翰则是将脚步转向师长休息区。 他的脚步加快,最终在教学楼外停下。 「言松。」他唤。 「恭喜毕业。」谭言松没有纠正他的称呼。 「今天刚好没带到。」谭言松说谎,背包里的伞妥当地收着。 「今天停学校外面。」谭言松朝校门外看了眼。 谭言松没有推拒,走进叶承翰的伞下。 「嗯。」 谭言松点了头,又或许没有。 两人在车前驻足。 他轻碰对方握在伞柄上的手。 谭言松听见余晖大声的嘲笑着他此刻的选择。 夕染大地,身边浮泛着嚣张的橙se。 他听见自己这麽说。 手底下温热的触感,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跟着侧过身,凝视对方熟睡的脸庞,轻阖的眼睑皮肤轻薄,透出青se或红se的血管,鼻头下的人中凹陷,轻柔的笔画带出sh润的上唇,再来是下唇,或许是因为昨晚为了压抑声音,下唇被咬得有些红肿。 他一抬眼就闯进了谭言松的眼里。 叶承翰捏了下对方的脸颊,一句早安回得缓慢,深怕一不小心便会挥散眼前的景象。 叶承翰立刻抓起手机查看时间,「有,但有点赶。」 叶承翰的目光抚过对方後腰上的瘀青,眼里盈满愧疚。 谭言松抬手制止他将要说出口的话,「你赶快准备一下,我载你去上课。」 「不用进事务所。」谭言松站起身,白皙的皮肤上布满吻痕和抓痕,在yan光下有种暴力的美感。 「十分钟後出门。」对方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走到浴室门口,又问:「一起洗吗?」 十分钟後,两人准时踏出家门。 反观叶承翰就没那麽轻松了,他神情隐忍,微蹙的眉间还有一些不易察觉的痛苦。 叶承翰咬牙笑了出来,面露狰狞,语带威胁:「年轻人不只这样。」 叶承翰跟着笑了笑,将书包挂在身前,挡住y得几乎要戳穿布料的那处。 「你读哪间大学?」一边调整冷气出风一边问。 叶承翰看见对方调整的手顿了顿。 「我知道。」 冷气出风口夹着车用扩香石,沈稳的香气弥漫整个空间。 车t稳稳地向前驶,出了停车场之後,yan光透过隔热纸,从挡风玻璃洒进车内,像温润地yet,缓缓流过前挡。 谭言松按下自动停车的功能键,解开安全带,侧身伸手揽过叶承翰,将对方轻柔地往他面前带,毫无偏差地吻上双唇,是饱含情绪的吻,叶承翰惊讶之余,还是投入地回吻,最後是谭言松先ch0u身,像是一直在心里计算秒数那般,刚系回安全带,眼前的号志便接续着转变为绿灯。 叶承翰烧红了脸,嘴上还是si要面子地回:「si板的人。」 抵达学校时,离上课时间还有十几分钟。 「你等等要去哪里吗?」叶承翰问。 「旁听?」 「等下的课是法律系的课,你会觉得很无聊。」 叶承翰只好跟上。 谭言松的步伐不快,有些缅怀的意思在,一下在路边停下,指着椅子说好像换了一套;一下又在公布栏前驻足,一张一张浏览海报,说现在社团变得好多样。 这样一来一往,抵达教室的叶承翰,心已经累到想离家出走了。 「老师你不要再搭理其他人了。」 「不要再叫我老师了。」谭言松轻声回。 台上的教授开始讲课,两人改用笔谈。 谭言松先是ch0u出笔电,才接过对方的笔,在纸上写:你想要什麽奖励? 想要你答应我任何一项要求。 不行,换一个。 纸条上写的不是和朋友们交换的内容,而是——我喜欢你。 纸条被推了回来。 谭言松看向叶承翰,对方的神se有些紧张。 他让谭言松再次相信,幸福也许真的存在。 叶承翰的未来里,一直都有谭言松的位子,尽管所有的状态悬而未定,他仍不屈不饶地规划着可能的未来。 我想让你幸福。秀雅的字t。 洁白的情书自过去翩然而至。 叶承翰接过纸条,咧开嘴,笑得b外头的yan光还要灿烂。 不要哭。 叶承翰其实并不了解谭言松。 低沉的鼓音在他的x腔激起强烈的共振。 4/4拍,80bp,是偏抒情的摇滚乐,和他的心跳所差无几的拍数。 他错了,大错特错。 头微侧向左侧,略微凌乱的发丝之後,是噙着笑的唇,那张唇,在今晨轻拂过他吐出的气息,掀起浪cha0。 他想不起谭言松是怎麽被学弟妹发现,又是怎麽被拉上台的。 为什麽是偷偷?叶承翰来不及问出口,对方就往礼堂里头走去。 他跟着走,走着,在不算宽广的台阶停下脚步。 他听见高亢的叫唤声,顺着源头望去,两个b他大些的学生,正兴高采烈地朝谭言松奔去,不久便将人团团围住,而後者眯起眼,含蓄地笑着说了一些话。 那是谁?其中一个穿着短版t恤的nv生,手指着他的方向问。 男朋友。谭言松不好意思地回道,竟有一丝腼腆。 眼看气氛就要变了样,一旁戴着银se耳环的男生,一言不发地走向前,轻轻给了谭言松一个点水般的拥抱,不知道说了什麽,只见谭言松朝他点了点头。 nv生的眼睛红红的,她说今天本来要练团,但鼓手上吐下泻,染上急x肠病毒,临时请假去挂点滴了。 谭言松起初以没有鼓bang婉拒,不料男生转身就从背包里掏出一双。 叶承翰和谭言松的视线交会,他看见对方朝他g起私密的笑,像是倾诉一桩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低声呢喃的回音回荡在记忆构筑的校园中,他悸动於谭言松的笑靥,尽管总夹杂着苦涩。 从里到外,由过往,及今日,连成一线。 他当然也曾有怨怼,曾感到委屈,但只要一想到谭言松蜷缩在沙发上的身影,又瞬间感到不舍。 我不要你的道歉。 谭言松下台之後,大汗淋漓,松开鼓bang的手,有些颤抖。 「我之前有学过一点鼓。」谭言松叶承翰走近时,略微仓促地解释。 「何止一点?」nv生吐槽道,自顾自地话当年,「学长没入团是我们人生的缺憾,哪有人打一打就突然断崖式放弃?」 nv生举起手里的吉他晃了晃,「我不管,我都为了表演继续待在这鬼地方读硕了,难道没资格抱怨几句吗?」 「我抱怨完了。」说着,刷了一个和弦。 「真的嘛!你那什麽眼神?」nv生撞了对方一下。 半晌,收回视线,眼神又转到谭言松身上,叶承翰首次听见他的声音,和谭言松的有几分相似,只是多了点温度:「一起吃饭吗?」 男生点点头,不强求,眼神又望向叶承翰, 叶承翰朝对他笑笑,「再见。」 「唉,」nv生不好意思地对叶承翰说:「不好意思,他只要听到好听的声音就会这样,想抓来当主唱……冒昧问一下,你会唱歌吗?」 「我……没试过。」 谭言松拉起叶承翰的手,略显仓促的告别,模样有些落荒而逃的的感觉。 冷冽的月se像水,在两人步伐之下,溅起水花,沾到k脚边缘。 他在毕业之前,总是在这个时间点从图书馆走出来,拐进侧门的小巷,外带一份晚餐,然後在校园内随便一处隐密的角落坐定。 「那里,有一棵j蛋花。」谭言松抬手指向凉亭一隅,「闻起来有点像白茶,但更接近茉莉。」 「那里,有一潭池塘,里面养了很多鲤鱼,这个时间会有几只黑冠麻鹭。」谭言松的手在空中挥弄,对叶承翰的目光恍若未觉。 「那栋有一个天台,没有锁,在上面看星星视野很好。」 「然後,那里是……」 叶承翰仍专注地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问:「怎麽不说了?」 「为什麽不说了?」叶承翰觉得有趣。 「说一下嘛?」 叶承翰张开双臂,将谭言松包裹进怀里,嘴唇贴着对方的耳廓,嗓音如细沙:「跟我说一下,嗯?」 叶承翰感受到怀里的人身t倏地僵直,下一秒用力挣脱,像一只看见猎枪而受惊的猎豹。 谭言松先是紧拽着叶承翰的衣角,复又松开手,往前走了几步,和叶承翰拉开距离,迎向眼前nv人的目光,说是招呼不是说是无意识地呢喃,他轻唤了声:「妈。」 叶承翰意识到,他的世界之所以能够维持纯粹,只是因为对方始终将他护在翅翼之下。 两人之间压抑的气氛,令叶承翰跟着放缓呼x1。 「是。」 「之後见不到面,就不耽误时间了。」 nv人叹了口气,「你都这麽大了,怎麽还是没把当初的话听进去?」 叶承翰跟在後头,和nv人对上眼,那双清冷的眼和谭言松是多麽相似,看不出是什麽情绪。 叶承翰听见身後传来其他老师敬畏的招呼。 高跟鞋叩击地面,发出空洞的回音。 「回家吧。」声音明显失去不久期的活力。 谭言松抬眼的目光里有着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依恋,他将车钥匙摆在对方摊开的掌心,「嗯,给你开。」 「你什麽时候学开车的?」谭言松放松地仰躺着。 轮胎驶过沥青地,轰隆的共鸣灌满整个空间。 「之後天天载你去上班也可以。」 「这不冲突。」 叶承翰趁空挡瞥了眼,「你笑起来好看。」 「老师做什麽都酷。」 「我只有你这个老师。」叶同学脸皮厚。 「嗯。」 「怎麽了?」他没有放在心上。 半晌,叶承翰像是领悟到对方话里的意思,轻松地回:「我不在意。」 只有谭言松知道这句话的份量有多重。 「嗯。」 谭言松突然觉得竭力解释的自己很蠢,於是他安静下来,闷不吭声地直望向窗外散成一朵朵红花的煞车灯。 谭言松卸下气来,露出被打倒的笑,「你得补偿我。」 叶承翰递过菜单,放在谭言松面前,大气地说:「尽管点,我请客!」 「好喝的深夜鱼汤,补偿你的。」叶承翰痞笑。 他知道叶承翰是在逗他开心。 他们隔桌坐着一对母子,妈妈细心替儿子挑完鱼刺,把粉白的r0u全夹进小孩碗里,自己则剔着黏在鱼骨上的残r0u,之前谭言松总是会羡慕这样的光景,他会忍不住想像被人温柔的照料会是什麽感觉,他也想撒点无关紧要的娇,他也想任x地挑食。 眼前拥有丹凤眼的青年其实离成年并不远,还是个没出社会的小毛头,但他早早学会开车、学会照顾人、学会不耍脾气,又是为了什麽? 叶承翰没有听清前句,只管回应後句:「因为想跟你一起来吃啊,所以决定好要吃什麽了吗?」 叶承翰在菜单上龙飞凤舞地画着正字,「那就两晚鱼肚汤、一盘油豆腐、一大碗卤r0u饭、切三样小菜,再一盘烤鱼下巴。」个是朋友啊?」 「感情真好啊!」老板粗短的手指递上一盘小菜,「请你们的,这年纪要多吃点!」 没有多久,菜都上齐了,叶承翰先是和老板要了小碗,将卤r0u饭按着b例分装到碗里,然後放到谭言松面前,又捏起鱼下巴,用筷尖戳剔着,夹了一块又一块鲜neng的鱼r0u到对方的碗里,一个夹完了,就换下一个,最後全部的r0u都到了谭言松碗里。 谭言松动筷,夹起一块粉白的r0u,放进嘴里咀嚼。 鱼r0u在嘴里化开,谭言松不知道有食物嚐起来竟能如此甘甜,甜得让人想哭。 「嗯,很好吃。」 「嗯。」 吃完热呼呼的食物,让谭言松放松得直打呵欠。 「累了就睡一下。」嗓音温温润润的。 叶承翰没拒绝,挑了电台,以细微的音量播着。 叶承翰透过後照镜瞄了眼,镜中的人睡得很沉,神se松弛舒适,他从没见过对方这样安心的睡颜。 那黑心的宅pa0弥勒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