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取下来的大衣递给霍庭墨。
霍庭墨看也没看,“不要就扔了。”陆听酒拿着大衣的手,微微的僵了僵。
静了几秒。
她扫了一圈,顺手就把黑色的大衣披在了——因为实在忍受不了池水的寒冷,而爬着上岸的女人身上。
“谢……谢……谢谢……”
因为冻得好像身体所有器官都凝固了一般,爬上岸的女人说话都上下打着颤。
甚至还能够听见僵硬的牙齿,犹如冰块般,不小心磕碰到的声音。
清冷好闻的幽香扑面而来。
在陆听酒要起身的那瞬间,女人下意识的抓住了她的脚踝。
宛如抓住濒临死亡前的最后一根稻草。
陆听酒低眸看她一眼,视线再触及到旁边桌子上厚厚的几摞现金时。
池水的寒意。
只是仅仅站在池边的陆听酒,都能感受得到。
池面,已经厚厚的浮起了一块又一块厚重的冰块。
池水里面,从十几个人,到现在仅仅只剩下了两个人还在坚持。
双眼紧闭。
唇色发紫。
在水中缩成一团,如雕塑,像是僵住了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没了力气爬上来。
见陆听酒被人攥住脚踝,缠住了。
厉宴九桃眼微眯,懒洋洋的看了一旁的保镖一眼。
瞬间,保镖会意,他上前两步,“陆小姐,您让一下。”
保镖抬脚就要把女人,再次踹进泳池。
“等下。”
陆听酒精致如画的眉眼蹙了蹙。
随手就摘下自己的一对耳坠,蹲下身,触及到女人已经泛紫——并且快僵硬住的皮肤时。
她的手指也被冰得颤了颤。
将取下来的雪玉耳坠,放在女人已经冻僵,并不能再握紧的手里。
女人已经冻得连呼吸都很困难了。
但还是下意识的,艰难的握紧了被放在手里的东西。
做完这一切后。
顿了两三秒。
陆听酒才起身,“送她们去医院。”
说这话的时候,陆听酒看向了一身邪佞气息,但又慵懒随意的厉宴九。
“那副耳坠,当年拍的应该是1.9亿,现在估计升了点值。给她们一人一千万,剩下的是你的。”
“就当扫了你的兴。”
陆听酒淡淡静静的声音里面,没有任何波澜。
说完,陆听酒踩着高跟鞋离开,在经过厉宴九的时候。
她停了几秒。
“违约金会打到你账上。”
……
陆听酒离开后。
厉宴九滞了一两秒,才转而看向了她的背影。
不知怎么的。
厉宴九忽地低低的笑了声,“能被你们俩同时看上的人,果然不一般。”
霍庭墨只身着一件黑色单薄的衬衫,立在风中,身形挺拔而修长。黑眸盯着陆听酒离开的背影,声音淡淡的落下。
“她身体内的蛊,能不能解?”
“能啊。”
厉宴九慵懒随意的声,“代价不小。”
渡陨。
往上数,厉家老祖宗三十多年前研究出来的一个失败的试验品而已。
只不过——
好像还从来没在外界出现过。
听见厉宴九肯定的声音,霍庭墨单手插进裤兜的手微微紧了紧。
他偏头,看向一身邪佞慵懒的男人。
“给她解蛊,条件你提。”
闻言。
厉宴九眉梢挑了下,看向霍庭墨的眼神依旧是慵懒和漫不经心,语调却是不紧不慢。
“我要整个北洲?”
“好。”
厉宴九脸上的表情瞬时僵住。
顿了几瞬后。
他脸上才慢慢恢复表情,身上那股慵懒和散漫没有了,只剩下邪佞凛然。
“我的意思是,北洲归我,你手下所有的势力也归我。霍家的所有人,一个不留的滚出北洲,包括——你自己。”
如果说,云城是陆家和贺涟詹的天下。
那么,偌大而神秘的北洲大陆,则是以霍家为尊。
——百年来无二的强者。
霍庭墨面无表情,淡淡嗯了声,“什么时候能解?”
静了好半晌后。
厉宴九才“艹”了声,“你他妈……”
“我随便说说的。就是你把北洲给我,我们厉家也吃不下……”
对上霍庭墨蓦然凛冽的眼神时,厉宴九适时换了说话的内容。
“等我好好想想条件。”
“多久?”
“三天后。”
霍庭墨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如果她解蛊的时间被耽搁了,西洲的继承人也该换人了。”
说罢,霍庭墨直接迈开长腿,大步离开了。
厉宴九,“……”
到底是谁有求于谁?
等霍庭墨走后,空气中那股无形的压迫感才渐渐消失。
沙发旁一众的公子哥,似乎才敢出气,朝着厉宴九小心翼翼的道,“九爷……到手的机会,我们为什么不要……”
神秘强大的北洲,就这样被拱手相让……这在以前,想都是不敢想的。
厉宴九没看小心翼翼开口问话的人,他慢慢渡步到池边。
只有一个女人还泡在里面。
双眼紧闭。
原本昳丽鲜红的红唇,已经被冻得全部是青紫。
厉宴九伸手,碰了碰她的脸,清清脆脆的一声响,似乎敲到了冰块。
女人毫无知觉。
探过鼻息时。
一只白色的小虫,从鼻孔中爬入。
厉宴九才直起了身,神情淡淡,一边朝别墅里面走,一边漫不经心的道。
“收拾干净。”
“别怠慢了贵客。”
不过几秒。
他身后,池面平静无澜,冰块消散,空无一人。
……
“九爷,人来了。”
手下一见厉宴九进来,当即就停住脚步,恭敬出声,“在后园等您。”
同时。
另一个手下将盛着清水的盆,递到厉宴九面前。
厉宴九眉眼淡淡,慢条斯理的洗过手。
手指修长如玉而骨节分明。
随后,又不急不缓的用白毛巾擦干净之后。
他才朝后园走去。
石桌旁,已有一人在坐着等待。
一身雪衣雅致清润,眉眼凉漠,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清贵神明。
厉宴九眼神落在他身上。
在原地停了几秒后,才不疾不徐的走了过去。
“这茶怎么样?”
厉宴九在他对面坐下,“天心岩母树原产的。”
一到云城,前三年的年产都被他给弄来了。
“想要什么?”
淮止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的开口。
对上淮止看过来的眼神时。
厉宴九凝了凝神,随即才勾唇笑道,“故人相见,你都不寒暄两句?”
“我想见你很久了。”
“给她解蛊。”
淮止眉眼清隽,声音依旧淡漠得没有任何波澜。
厉宴九慵懒随意的倚靠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个瓷白的茶杯把玩,眼神毫无顾忌的落在他脸上,“这几年,你都陪在她身边?”
“我耐心不多。”
淮止对上他的眼,淡淡的道。
耐心不多。
耐心不多……能够等一个人放学,在雪地里安安安静静的等人等了足足三个多小时。
厉宴九微微勾了勾唇,弧度淡到没有,“霍庭墨能够将整个北洲给我,你能给我什么?”
整个北洲?
淮止眼底深处,掠过一抹讶异,但转瞬即逝。
“你想要南海十七洲?”
淮止淡淡反问。
“我要一个人。”
厉宴九漫不经心中又透着无比的笃定,恍若已经想要很久了。
淮止抬眼,看他。
只一瞬。
便收回了目光。
淮止淡淡的道,“我能倾覆整个西洲。”
随后,一字一顿,“让厉家世世代代,永无出头之日。”
厉宴九唇角勾出的弧度忽地凝住,随后稍稍坐直了身体,淡淡陈述一个事实,“那会毁了你。”
继而又漫不经心的开口。
“淮止,毁在天谴……可要比毁在我手上,痛苦得多……”
淮止雅致清隽的脸上,神色仍旧是波澜不惊。他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最多一个月时间。”
厉宴九懒洋洋的倚在椅子上,眼神定在男人的背影上,忽地出声,嗓音低沉。
“你喜欢她?”
“亦或者远远不止……爱么。”
闻言,淮止脚步停了一瞬,没回头,径直离开。
“以后别在她面前抽烟。”
……
淮止离开。
连带着他的气息一同消散了。
懒洋洋倚在椅子上的厉宴九,眉宇邪佞凉薄,手里漫不经心的把玩着精致的白玉茶杯。
轻嗅了下自己的衣袖。
烟味?
他怎么闻不到?
随后。
厉宴九轻啧了声。
淮止爱的人……
他倒是要娶回来看看。
几秒后。
精致的白玉茶杯,在他手里,骤然破碎成灰。
……
“……酒酒,都怪我不好,我已经找人来修了……”
陆听酒从别墅出来后,就见助理小小一脸忧心的站在车旁。
手里拿着一个手机,显然是刚打完一个电话。
左后侧的一个轮胎,漏气了。
“应该是途中被什么尖锐物体扎到了……”
陆听酒应了声,随即从包里拿出手机,下意识的要打给淮止。
“我送你们。”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停靠在她们身旁。
车窗慢慢降下来。
露出那张清列熟悉的脸庞。
“不用。”
陆听酒头也没抬,淡淡拒绝了。
在快捷键找到淮止的电话后,正准备拨出去的时候。
陆听酒手指忽地顿住了。
静了一两秒。
陆听酒又朝下滑了下,找到陆祁临的号码拨了出去。
在等待电话接通的过程中。
霍庭墨已经下了车,站在陆听酒面前,低头看她。
“我现在是连送你一次都不配了吗?”
陆听酒拿着手机的手,微微的紧了紧。
适时。
电话因无人接听,而被自动挂断。
……
后座上。
陆听酒坐在紧靠着车门的位置,神情淡淡,偏头看向了窗外。
察觉到中间隔出的一大段距离。
霍庭墨瞳孔里的暗色,不着痕迹的深了深。
厉宴九的别墅在郊外,比较远,回到陆家需要两个多小时的时间。
陆听酒原本以为会很难熬。
但身旁男人清冽熟悉的木质香,若有若无的涌入鼻息。
不一会儿。
陆听酒就抑制不住的闭上了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前面路口一个转弯处。
在陆听酒的脑袋即将要碰到车窗之前,霍庭墨就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低眸,察觉到陆听酒没有要醒过来的痕迹时。
霍庭墨才敢伸手,一点一点的将人抱进自己的怀里。
时隔三年后,第一次触及到陆听酒,不再是梦中。
依旧是清软好闻的清香。
霍庭墨的身体,僵硬了好半晌。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小小,从后视镜里看到陆听酒睡着之后,忍不住讶异的的小声感叹。
“……酒酒居然能睡着,好神奇……”
“嗯?”
霍庭墨看了她一眼。
刹那间。
小小能够感受到一阵铺天盖地的压迫感袭来,在着逼仄的空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小小断断续续的小声开口解释,“……酒酒睡眠很不好,这三年来的时间,基本上都只能靠安眠药蓄着觉。她每晚最多也只能睡两三个小时,但即便是这样,她还是会时不时的会在噩梦中被惊醒……”
安眠药……
噩梦中惊醒……
“没去医院看看?”
霍庭墨低低的道。
“去了。”
小小点了点头,“但好像……那群医生都束手无策……”
也是。
有淮止在她身边,淮止肯定清楚她的情况。但连淮止也没办法……
霍庭墨低头,看着陆听酒娇嫩白皙的脸蛋。
薄薄的眼皮下有淡淡的青色。
长时间睡眠不足。
【为什么一直吃安眠药?】
【睡不着。】
【如果吃安眠药能够死亡的话,我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当日他在医院问过她的话,又无比清晰的浮现在脑海里。
她说她睡不着,但没想到……是已经到了不能入睡的地步。
霍庭墨心底刺了刺。
像是有一团无形的絮,沁满了水堵在他心头。
离开了他,她不是应该过得好好的吗。
……
陆听酒是被一阵手机铃声,给吵醒了的。
“唔……”
虽然霍庭墨眼疾手快的按了静音,刺耳的铃声还是将陆听酒给吵醒了。
“你继续睡。”
陆听酒醒来,察觉到一片暗色的时候,微微怔了怔,“……这是哪?”
但随着视线的清明,陆听酒渐渐看清楚了车内的景象。
司机和小小都已经不在了,车上只有她和霍庭墨。
而车窗外,一片漆黑。
明显是停在了路边。
“把你助理送回去了,见你还在睡,便让林南找个安静的地方,将车停了下来。”
刚刚助理说她睡眠很差,他见她睡着了,便想让她多睡一会儿。
闻言,陆听酒正准备开口,霍庭墨的手机就再次响了起来。
陆听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涟詹”两个字显示在屏幕上。
好不容易能够有了跟陆听酒单独相处的几乎,霍庭墨不想任何人来打扰他,正准备再次挂断电话——
“先接吧。”
陆听酒淡淡出声。
依照贺涟詹的性格,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他不会打电话。
闻言。
霍庭墨看了她一眼,确定她眼底没有不耐烦之后,手下才一滑,接听了电话。
“祁瑾一出现在云城,就被淮止的人抓住了。”
几乎是接通的那瞬间,贺涟詹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了过来。
霍庭墨接电话向来不避着陆听酒,再加上车内本来就很安静。
所以贺涟詹的话,陆听酒也听得清清楚楚。
“原因。”
霍庭墨眼神落在陆听酒脸上,嗓音低沉清冽。
“原因暂时还没查出来,但是我查到了祁瑾的位置。”
“好,发过来。”
说完,霍庭墨挂断了电话,随即将林南叫了上来。
“我先送你回去。”
“我也去。”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落下。
霍庭墨看着她,眼神深暗了些许,“担心他?”
陆听酒,“我知道原因。”
……
行车途中。
陆听酒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无意间在看到时间的时候。
目光蓦地滞住。
21:37。
将近五个小时过去了。
她睡了这么久?
回了哥哥和干妈发过来的消息后,陆听酒才把手机没入掌心。
偏头看向窗外。
华丽璀璨的霓虹灯闪烁,宛如不间断的流星。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这样安稳的觉了。
……
……
……
ps:大概下章或者下下章就是结局。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