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忠:“是玛利亚·瓦西里耶芙娜·布拉托夫女士吗?”
雅科夫姓布拉托夫。
“是的。”玛利亚先看了眼王忠的脸,然后目光落在五颗星的军衔上,“难道是……罗科索夫大将?”
“是的,我来……”王忠在心中演练过很多次,但此时此刻还是语塞,只能从怀里掏出已经捂得温热的手写阵亡通知书,再从柳德米拉手里接过装着遗物的包裹。
他把这些递给玛利亚女士。
玛利亚转身,把熟睡的婴儿放在门旁边的椅子上,然后用力抹了下脸,这才转身接过包裹和通知书。
王忠清楚的看见,她眼睛周围有水渍,显然刚刚她抹那两下是在擦拭泪水。
“我……”王忠欲言又止,忽然想起来还有围巾,刚刚被他塞进口袋里了,于是赶忙拿出来,“还有这个围巾,去年冬季最寒冷的时候,雅科夫怕我冻着,就给了我。现在物归原主了。”
玛利亚伸出手,轻轻拿起围巾的一头,指尖划过参差不齐的针脚:“是我给他织的围巾……他总说这个围巾扎脖子,围着会很痒……您……觉得痒吗?”
王忠:“没有,我觉得这是一条好围巾,以后可以给孩子用。”
玛利亚手指继续摩挲着围巾的表面,却完全没有拿回去的意思,过了许久,她才收回手:“不,既然他把围巾给您,就是希望您能使用它。未来可能还会有无数的严冬,我想他一定希望您能戴着。”
王忠:“可是,刚刚您看起来很不舍。”
“是啊,和他有关的一切我都想留下来,但是……我又希望这围巾能跟着您,跟着您进入普洛森尼亚。”
玛利亚停下来,像是陷入了回忆。
王忠耐心的等待着,不想打断她在记忆中和故人的交流。
终于,玛利亚再次开口:“他……我丈夫对您这句口号,有一个接受的过程。最开始他好像把这个口号当成一种痴人说梦,不但自己不用,别人这样说他还会露出轻蔑的表情。
“审判官为此还盯上了我们,把我们当成了投降派。在前年敌人离叶堡最近的时候,审判官干脆就住到了我们家对面。
“当时住在这附近的还有几个死硬的投降派,他们被抓走了的时候,审判官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丈夫。”
王忠有些意外:“还有这回事?雅科夫倒是跟我说过,说在我把敌人从叶堡面前打回去之前,他和你都觉得胜利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玛利亚微笑起来:“是啊。您没有想到是这样对吧?等您押着十万普洛森俘虏回来游街的时候,他发疯一样购买了您印发的小册子,看完以后,他逢人就说普洛森尼亚见,搞得审判官怀疑他在故意掩饰,反而过来详细的调查一番。”
柳德米拉:“审判官们也是为了国家嘛。”
玛利亚:“确信我丈夫已经成为坚定的胜利派之后,他们取消了对我们家的监视,我丈夫牺牲之后,还悄悄过来送了一些必需品。”
她忽然话锋一转,看着王忠:“所以,将军,请带着这条围巾,攻入普洛森尼亚吧。这是他最期望看到的情况。”
王忠点头,郑重其事的把围巾围在脖子上。
柳德米拉伸手帮了他一下,整理了一下围巾的边缘。
不过说实话,现在这个天气,再围上围巾稍微有点热。
王忠:“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没有,社区教会和本堂神甫都非常照顾我们,没有任何生活上的困难。”
话音刚落,刚刚被玛利亚放到椅子上的婴儿醒了,立刻发出中气十足的嚎哭。
玛利亚赶忙转身,把丈夫的遗物放在鞋柜上,抱起婴儿轻轻摇晃着。
王忠:“我派一个保姆过来吧?”
“将军,您知道现在有多少像我这样的单亲妈妈吗?有很多人在丈夫上前线之前,想着至少留下个孩子,有什么万一也有个念想,看着孩子的脸就能想到丈夫。
“您难道要给每个这样的妈妈派一个保姆吗?”
王忠沉默了。
确实做不到,对现在的安特来说,女性也是重要的劳动力,在工厂里在田野里,都有大量妇女在像男人一样劳动。
玛利亚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王忠:“我们的孩子,还没有教父,可以请您成为他的教父吗?”
王忠笑了:“当然,我很乐意。什么时候举行洗礼仪式?”
“现在仪式都一切从简了,好像是因为神甫很多也上前线了。”玛利亚说,“您只要在文件上签个字就行了。”
王忠:“嗯,我来签。”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乐于在文件上签字。
这时候柳德米拉轻轻拉了下王忠的袖子:“好像聚集了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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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忠这才注意到外面很嘈杂。
玛利亚:“将军,大家都需要您的鼓励,请您去跟大家说几句吧。”
王忠:“好,你……多保重。”
说罢他转身,走下楼梯,结果刚转过第一个弯,就看见二楼已经挤满了本地居民。
女人,老人,还有孩子,就是没有壮年男性。
无数双眼睛盯着王忠。
没有人说话,她们就这样沉默着注视着王忠。
但是她们又什么都说了,目光里就蕴含着千言万语。
王忠向前走,人群就仿佛潮水一般向退向两边,给他让出路来。他就这样在人群中穿行,又仿佛被人群引导着,推着向前进。
当他终于来到汽车旁边,人群像是被无形的墙阻挡,站在离汽车几米的地方,排成一排,自觉的没有挡住车子行驶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