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他还记得他的第一个前辈因为劝陛下起床上朝被当成长公主眼线,让人拖下去杖杀。第二个因为守夜打瞌睡被陛下发现杖杀, 第三个是主动安慰睡不好的皇帝最后因为没效果被杖杀, 第四个则是茶水太烫……总而言之,在陛下身边伺候是个短命的活计, 压根不会发生泼天富贵唾手可得的事情。正胡思乱想着,床帐内发出轻微动静,似乎是醒了。太监:“陛下?”一个枕头扔了出来,砸到太监的头上,床帐内道:“今天太冷了,朕不去。”太监几度张口欲言,想起前人的下场,他还想要自己这条小命,最后只好应下:“是,陛下。”于是他出门吩咐太监通知太和殿那边,陛下今天不上朝。养心殿再度安静下来,崇熙帝睡熟没多久,又梦见了那沉闷压抑,心惊胆战的夜晚,他被奶娘抱在怀里,缩在阴影处不敢动。偌大的宫殿里人心惶惶,呼吸也不敢大声,宫门被人叩响,来人自称二皇子。年幼皇子的不远处,是一个持剑的少女,年岁不大,面容稚嫩却镇定,眉心一点红痣。一众宫人的慌张,秦央没有退却,她身后的寝殿里睡着重病昏迷的老皇帝。秦央不允开门,持剑死守宫门,将劝说的二皇子拦在门外,任他使出浑身解数都不信。为阻拦二皇子入殿,秦央持剑刺伤了他,鲜血落在了门边。二皇子腹部中剑的痛呼声响在耳边,紧接着是几句斥骂。被乳娘抱在怀里的年幼皇子呼吸一滞,这是他从出生开始第一次见血,也是从这时起他对秦央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年幼皇子坚定认为,她连亲哥哥也不留情面,谁又能让她留情。他或许知道二皇子的来意,随着年岁长大也想明白了如果那夜二皇子进来了,世上再无大公主与四皇子,因为二皇子不会留下两个知情者存活在世上。可在他脑海里留下最深印象的,还是年幼的秦央毫不留情的一剑。二皇子气急败坏地离开了,不但没讨好,还落下剑伤。年幼的皇子更加紧张了,甚至想逃脱乳娘的怀抱,可是乳娘双手如铁箍将他牢牢抱在怀中,挣脱不开。因为下一刻。鹅黄衣襟上沾着血迹的少女转头,眉间朱砂痣灼灼如血,手持滴血长剑向他走来,凉凉的声音问——“你在害怕什么?”“!!!”崇熙帝猝然睁眼,呼吸急促,盯着床帐顶惊疑不定许久,床帐上的游龙绣纹告诉他这究竟是哪里。他下意识开口唤道:“皇姐!”外面传来一声答:“陛下。”崇熙帝拉起幔帐,看见陈宥的脸,他道:“怎么是你?”陈宥毕恭毕敬答道:“奴婢听见陛下唤人,过来请示陛下有何吩咐。”崇熙帝:“朕睡不好,你留在这守着吧。”陈宥:“是。”他又躺了回去,缓缓闭上眼睛。崇熙帝害怕梦里的秦央,但他害怕的事情太多,反而只有活生生是秦央能给他安心感。他不仅害怕秦央面容决绝刺出的一间,他还害怕病容枯槁的老皇帝望过来死气沉沉的眼睛,他还害怕被鲜血泼红的天,害怕阴沉乌云下伏满残尸的皇宫……崇熙帝又睁开了血红的眼睛,他不敢再睡了,扭头一看,却见陈宥倚着床柱打瞌睡。噩梦浅眠导致的头痛让崇熙帝点燃心底那把火,一脚踹过去。这一脚用足了力气,陈宥猝不及防被踹到在地,一口血涌上喉咙,张口欲吐却看见了神色阴沉的崇熙帝。陈宥大惊失色,猛然想起自己竟睡着了,崇熙帝最忌讳他睡不着的时候有人睡着了。崇熙帝阴测测道:“以前皇姐可从来不会睡着,你不是说比皇姐更加忠诚吗?为什么做不到她做到的事情?”“你不仅做不到皇姐那样有唤必应,你给的东西还四处漏洞,要朕给你擦屁股,陈宥,你究竟还有何用?”“陛下饶命,奴婢昨夜守夜,一夜未睡精神不济,惹怒了陛下。”陈宥慌慌张张跪地磕头,心中也是有苦难言。昨晚上他一夜未睡,叫一声必须应一声,直到崇熙帝睡着,就算他睡着了也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叫一声,没听见回答声就会清醒过来。刚刚路过他就不该回答,他都快换班了。崇熙帝眼下两片青黑,赤脚踩上地面:“你的意思是是朕错了?”陈宥再度摇头:“奴婢不敢,奴婢心疼陛下夜夜难眠,怎会觉得陛下有错。”崇熙帝:“心疼朕?心疼朕你还能睡得着?!你说谎!来人,将这心口不一的贱奴拖出去杖十,打完了滚进来伺候!”不容他在说什么,陈宥被进殿的侍卫拖了出去杖打。陈宥好歹是松了口气,只是打十下,好歹没打算把他打死,看开他在崇熙帝心中还是有些地位的。与此同时,一辆马车停在了云京城门前。这是戚静第一次来到云京,她打开车门下车,抬头望一眼巍峨城门,走向城门守将处。兵士看一文弱姑娘走了过来,刚想出口喝退,却见她递上一物:“我以此信物,寻指挥使吴冰。”兵士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脸色一变:“你等等,我去通传。”陶宁打开车窗,看一眼排队入云京的浩荡队伍,放下手,转头看向车中的秦央:“长意,真的要去吗?”秦央一路沉默,闻言颤了颤垂下的睫毛,她粉白的唇瓣微动:“事到如今,不得不去。”陶宁:“也是,只有去了才是最好的办法。”秦央抬眸,直直看向一边的陶宁:“你本该置身事外,可你执意要随我回京,届时你在长公主府里听令,替我守住长公主府……”这一去胜负未定,成为杀身之祸也不一定,她忽然不舍得让身边的人跟着冒险了。若是不成,天地广阔,随她而去,起码比陪着她干这种失败则死无葬身之地的事情好。秦央想得很好,话没说完就被陶宁打断,她扑进秦央怀中,脸埋在怀中蹭啊蹭,边蹭边说:“不行,我不想一个人待着,公主府太大了,我害怕。”“……”秦央哭笑不得,“长公主府里那么多人,你又害怕什么?”陶宁抬起脸:“怕你一去不回头,怕我见不到你最后一面,怕我后悔终生。”秦央虽动容,嘴上仍说:“有李护卫护着,怎么会出事?你好好替我看家,到时候我让人去接你。”陶宁盯了她一瞬,忽然出口问:“公主给我准备了多少钱?”秦央下意识回答:“也没多少,几万两吧。”够她大手大脚花一辈子了。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秦央沉默下来了。陶宁一脸可算给我抓住你的表情,抱着人说:“让我陪你一块去。”秦央摸了摸陶宁的脸,她知道她有一身奇妙本领,或许真能有大作用,可她舍不得:“不行。”陶宁泄气了,松开双手,问:“那好吧,你把钱藏哪了?”秦央觉得早告诉晚告诉,都得说一声,便直接说了。陶宁点点头:“好,那我想想有没有认识的冰人,让她们给我找几个符合心意的姑娘成亲,越多越好。”秦央一噎:“你拿了我给你的银子找别的姑娘成亲,还越多越好?”难道不应该伤心几年吗?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都说十年生死两茫茫,她茫都不茫,直接找别的姑娘了?陶宁直起身,搂着她后颈,凑过去落下一吻,又滚到她怀里打滚:“那公主就让我去吧,让我去吧,我不要替你守着公主府,那么多人你点个别人去,公主你就让我去吧。”眼看激将法也没用,陶宁捧着她的脸胡乱亲,只要她说不就会被堵回去,非要一个答应。秦央被闹得没办法,只好捂住自己的嘴:“好,我带你去!”陶宁马上消停了:“好,那我就不去找冰人了。”“……”还惦记着冰人,秦央无奈又无语,“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还有人跟着一块去,你是不是傻。”陶宁笑着把人拉过来抱在怀中,下巴抵在她额头上,语气正经了不少:“我第一次爱人,也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但我想和你同甘共苦,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陪着。”城门前,戚静仍在等候,饶是她在镇定,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姑娘,正是对一切感到新鲜的年纪,忍不住四处打量。原来这就是云京,天子脚下,果然恢宏。不多时,很快就有一人下来,是位高挑的女子,身穿飞鱼服,脚蹬皂靴,她快步而来,拿过戚静手里的腰牌看一眼。吴冰道:“给你东西的人在哪,还请姑娘引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