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陶宁懂了,荷月才能高脾气也高,不容许旁人置喙她。陶宁说:“能让孟春姐姐如此挂怀,想必你们感情很好,那她应当也不是坏人,或许崔长史只是喊她去问几句话罢了,等会就回来了。”这话短暂地安慰了孟春,她笑了笑,眼中却没多少笑意:“我入府的第二年,荷月就来了,那时候她还很小,我们……是一块长大的。”如果她真的背叛了公主,孟春伤心的程度不会比失去荷月分量轻多少。一个是有救命之恩的长公主,一个是一块长大的密友,结果现在密友疑似背叛公主,还想置公主于死地。无论哪一个受到伤害,都是她难以接受的。陶宁没有久待,安抚完孟春,她便离开那屋子了。外面还在下雨,看着一时半会还停不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云京,戍守侍卫们怏怏地想。这地方鸟不拉屎,好玩也是没下雨的时候。现在连绵大雨,行宫周围不是密林就是山,除了潮湿沉闷就是潮湿沉闷,在这里多待两天觉得人都要发霉了。陶宁站在廊下,看远处起伏的山脉笼上白雾,如仙境般缥缈。如果是一个才华横溢的文人骚客站在这,定然会为眼前美景挥洒笔墨,留下旷世名作。陶宁则没有这个心思,站在廊下看了一会,转身离开。本来陶宁觉得自己来得不算慢了,没想到路过书房时发现秦央已经醒了,侍女们进进出出为她奉菜。那站在桌旁的布菜侍女看见了熟悉的人影,略带紧张地捏紧了手里的筷子,怕又给交了出去。陶宁没有注意到她,而是看向了秦央另一手边的人。崔长史也回来了,她身边没有荷月,表情也不轻松,正低声说着什么。应该不是什么好话,不然秦央不会那样凝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秦央抬眼看向来人,眼里似乎在疑惑她为什么不过去。陶宁心想吃饭也不安生,一提裙子迈步过去了。秦央放下碗筷:“怎么站在那不进来?”陶宁垂着眼睛说:“因为想远处欣赏公主吃饭的英姿,公主愿意让我进来看,我心十分欢喜。”秦央:“……”在身边两双眼睛的注视下,她默默端起了饭碗。想拿陶宁当借口不继续吃下去了,没想到被反将一军。秦央没滋没味地吃了几口,见陶宁盯着鞋尖出神,歪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秦央不解道:“你在看什么?”陶宁目光闪躲一会,一时没能给出合适的回答。头一回怨念自己记忆里太好,看见散发素衣的秦央就会想到她躺床上的样子。脑中疯狂循环非礼勿想非礼勿想,陶宁觉得自己调节好了,一抬眼,还是不行。揉了揉眼睛,陶宁低声道:“刚过来的时候被山里蚊子打了眼睛,我给揉了出来,只是还有点疼。”秦央说:“我看看。”这本就是随口而出的话,没想到秦央会说这话,难不成多穿几层衣服和少穿几层衣服的秦央不太一样?“……”陶宁眨了眨眼努力憋出几颗眼泪,尽量让自己眼睛看着红红的,走了过去。然后就被拉着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她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怀疑长公主是不是又把自己当成不用吃饭的借口。可当那穿着宽大衣袍的女子俯身看来时,陶宁脑海瞬间一片空白。秦央应该才起床不久,被陶宁换上的,因为手法生疏而穿得歪歪扭扭的衣袍被整理整齐,手法不知道比陶宁高明多少倍。碰上侧脸的指尖微凉,不复早晨时的火热,那浅色的宽大衣袖间全是未散尽的檀香。如瀑长发尚未梳理挽起,只被一根发带束起,拢在一处。等秦央的手离开她的眼睛,直起腰后,陶宁呼出一口气,她这才发现刚刚自己是屏息的。丢脸。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觉得丢脸。尤其是秦央神情无异,一脸平静地说:“你说的蚊子的确不在了,眼睛还有点红,应当不碍事。”陶宁小鸡啄米点头:“对对对,千万别请太医。”没病也要被说出三分病,然后开一堆让人喝完四大皆空的静气养神汤,什么用都没有。头顶似乎传来秦央一声轻笑,陶宁疑惑看过去时,只能看见恢复平静的长公主。秦央说:“打伤你的背后主使已经查到,你要去看看吗?”正愁没办法见到人,陶宁当然说要。用完饭,秦央换了一身衣服,领着人前往行宫地牢。这座行宫里还是有刑罚司一般的存在,里面的刑具虽说不算多,但行宫中的人谁都不想去那走一遭。进去了,就算有命出来,那也要伤筋动骨,或许落下一辈子残疾,也或许因为药石无医重病而亡。安宁从没来过这,她为人本分,银子都不曾扣过,更没可能来这。只一进大门,顺着阶梯往下走去,扑面而来的是有区别于外面寒凉山风的阴凉感,每一个第一次来的人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其余侍女都被留在大门处,只剩下几个侍卫随行,走在最前边的是秦央。陶宁与崔虹跟随其后,崔虹几乎昨日一整日都待在这,才不会感到害怕。身为公主府长史,她不只是会伺候人,管理公主府内务,她做的事远远不止这些。路过一间牢房,里面一道人影动了动,忽然扑了过来,双掌砰的拍在木栏杆上。那女子哭道:“长史,长史冤枉啊,我真的冤枉啊,我自小长在公主府中,公主待我恩重如山,我又怎可能谋害公主……”荷月哭着哭着,忽然觉得不大对,抬起朦胧泪眼,站在她眼前的竟然是穿着侍女衣裳的年轻女子。仔细看了一会,她认出了眼前的人,咬牙道:“是你,怎么会是你……”话没说完,荷月看见了站在陶宁身后的秦央,眼泪决堤而下:“公主奴婢真的冤枉啊,奴婢自得公主所救,受公主教养,奴婢感念在心,年年月月都记着公主的恩情,忠心耿耿,绝不敢有二心。”秦央并不言语,看向身边的崔虹,崔虹如实道:“那只香囊被捡回来后,里面还剩一些香粉,太医验证过,说这确实无毒,荷月抄写的香方太医看了,说常年佩戴能凝神静气。”荷月双眼一亮,期待地看向秦央。崔虹口吻冷静:“太医们还说,这是荷月姑娘自创的香方,他们也没见过,不敢独断。”秦央不为所动:“还有欺瞒,再审。”荷月双手抓着栏杆,不住摇头:“公主,奴婢真的没有……”秦央:“你这香方是何时研制出来的,别想欺瞒本宫,那香囊里的香味,本宫是第一次闻见。”“……”荷月回想,“约莫是一个月前,奴婢想到了新的香方,开始着手调配。”“因为效果不尽人意,奴婢不敢在公主面前献丑,一直在改进,所以……所以前日一成,奴婢就迫不及待地拿了出来,一切都有记录。”一旁的侍卫适时呈上荷月的记录册,这是在她房中找到的。秦央接过翻开,香方她是看不懂的,不过上面标注的年月日的确证明荷月一直在改进,直到两天前,才完成最终的香方。旁边凑过来一个脑袋,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眼睛不住往香方案上瞥,就差把脖子伸得长长。此情此景不该笑的,秦央却笑出了声,莫名短促的笑意响在地牢中,本就阴风阵阵,更加吓人了。荷月听得一抖,眼泪都顾不上掉了。秦央问:“你想看?”陶宁确实想看,但是不少人在,她还是装一装:“公主,我能看吗?”除了长公主,没人能说她装得像不像,但是公主不说,那就是装得像样了。秦央把香方案递过去:“看吧。”“谢公主。”陶宁的客气不能超过一盏茶,她双手接过,还真细细翻看了。只有秦央一脸平静,其余人心中或多或少感到荒谬,心想长公主未免太信任了。听说她一个洒扫宫女,就算百发百中,的确能说厉害,也没听说过她还懂香方,懂查案啊。荷月心中惴惴,她自认不能把性命交托给一个跟自己有龃龉的人:“公主,她又不是太医,怎可能看的出其中玄妙?”她更想说的是安宁口中的话不足为信。被质疑的陶宁头也没抬,她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双手合上了香方案。几道隐晦的目光瞬间落到她身上,想听听她能说出什么东西来。秦央问:“看出什么了,说错了也不罚你。”陶宁思索片刻:“回公主,我看过香方案,其中记载公主昨日所用的香方的确是一个月前开始,一直在完善,前日才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