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权谋斗争中, 感情是最不值一提的,无论是亲情友情, 还是爱情。前朝太女登基, 是亲手弑父才登上皇位, 七王夺嫡, 一奶同胞的骨肉至亲尚且能相残。千钧一发之际, 千万莫提感情。”司徒云昭语调浅浅, 姜瑶却不知怎的听出了一丝落寞来。姜瑶牢记在心, “是, 主上。属下必定加紧调查,这一切还是要等调查完毕方才能有定论。”“自从本王接过了长公主递来的摄政王印,便想到了步履维艰的今日。从前本王是平南王,权力王位是世袭罔替。从那日开始, 本王成了摄政王,这权力是陛下, 是他司徒皇族给的,本王摄政,是因为陛下年幼,本王只是辅佐。如今陛下不在,本王这手中的权力便名不正言不顺起来,你瞧瞧,”司徒云昭语气轻轻柔柔,话里带着笑意,“长公主当日精心为陛下谋划了多少,这小皇帝反倒不知好歹起来。”姜瑶一听,方才主上还提醒自己莫提感情,可自己这如今听着,主上反倒心疼起长公主费力谋划,司徒清洛不知好歹来了。暴雨如注,墨黑的夜色下,司徒云昭唇角微扬,漫不经心,“他们会用舆论挟持本王,本王难道不会么?接下来,这一盘棋的最后一招,便该是以退为进了。”雨声打在纸伞上,红墙金瓦、雄伟辉煌的皇宫依旧庄严肃穆地伫立着,它见证了数代明君贤相,见证了一个庞大的家族从兴起到陨落,见证了大齐的兴衰,承载着百年来的变迁。伴随着雨声,司徒云昭温润如玉的声音在空旷的皇宫里响起,或许落在这座皇宫的主人耳里会十分刺耳,“走完这一招,就该收网了。”瑶华宫里灯烛微亮,司徒清潇剪下一截灯芯,烛光亮了些,姐妹许久不见的闺房夜话间,司徒清潇难得一见的带了些妹妹的娇气出来,“皇姊怎的不多留些日子呢。”司徒清漪本就开朗外放,善于交际,比起清冷不近人情的司徒清潇,更受兄弟姐妹和宗室的喜爱,如今成婚以后,更添了成熟的风韵,调笑着,“潇儿莫急,我还要再留上几日呢。我若是留的日子多了,潇儿夜夜陪着我,摄政王合该着急来找我要人了。”司徒清潇脸上染上薄粉,抿着唇,浓密如蝴蝶振翅的睫羽动了动,美得不可方物。她竟不知这个冷清清的妹妹也会露出这副神情,好奇之余,却更加欣慰,她露出些慈爱的笑意,“我这次回宫来,只为看看你,潇儿,只要知道你好便是了。陵州虽不是什么军事要塞,倒也一刻离不得他这个指挥使,况且这一来一回,路上也要耽搁些日子。怎么,一年多载,潇儿长大了反倒粘人了些,竟如此舍不得姐姐呢?”略微明亮的烛火映着司徒清潇精致的面庞,明亮的瞳仁,司徒清漪感叹,“潇儿的确长大了,已经出落得如此美丽了。我在陵州便常听人谈论,长公主天家娇女,百姓将你奉若圣女,那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妹妹,我听了心里不知多骄傲。”司徒清潇微微笑言,“承蒙旁人抬爱,许多话,听过便算了。”“那倒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今日他们能把人抬进云里,一不如愿,明日便能把人踩进土里。”司徒清漪叹了口气,“说来,我瞧着,摄政王如今的态势,可不太乐观。”司徒清潇眼睫抖了抖,没有接话。司徒清漪坐在榻上,伸手迎司徒清潇过来,两人紧挨着坐,她瞧着妹妹,“你总也是报喜不报忧,咱们来往的家书里,你也是只字未提司徒家的情况,直到后来都城来了使官报,我才知晓盈太妃和赵王景王,竟都先后薨逝了。盈太妃母子死得那样不体面,那悠悠众口,私下里,不是猜测下一个死的是司徒家的谁,便是说司徒家要亡国灭族,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皇姊远嫁,陵州的事情尚且需要你料理,宫中的事情,如何能再来烦扰你。”司徒清漪自小生在宫中,虽不是矫揉造作的性子,可毕竟是一国公主,下嫁陵州,开始难免有诸多不适应的地方。高恬虽不是王孙公子,家族也是累世官宦,府中也是大宅大院,需要操持应付的事情不少。司徒清潇实在不愿多令她费心宫中之事,只盼姐姐的日子能够过得好。司徒清漪直爽,知道宫中事故频发,想到司徒清潇应付不来的时候,头一次后悔嫁给了高恬,“怪只怪我嫁到陵州,山高路远,宫中的事插不上手,也帮不上忙。”司徒清潇的手覆上司徒清漪的手,她温和道:“姐姐千万莫要这样说,你不也是一样的报喜不报忧,在陵州身子诸多不适,你那婆母可还好相与?”其实司徒清漪在陵州的一举一动,司徒清潇都时刻派人关注着,帮衬着。说到此处,司徒清漪眼中的光灭了灭,也维持不住了脸上的笑意。那高恬虽是听话乖顺,一心一意,可也懦弱愚孝,他本是妾室所出,可他的嫡母膝下无子,前些年,他外出做官,父亲去世之后,没过多久,嫡母也去了,他继承了宅院,他亲生的小娘便入府作了大娘子,作威作福。司徒清漪刚刚下嫁时,他那母亲像是捡了宝一般,逢人炫耀,对待司徒清漪恨不得将其奉为神明。直到司徒文泰缠绵病榻,司徒云昭独揽大权,朝野上下流言蜚语越发多了起来,高恬的母亲便开始变了脸,逐渐摆出了婆母的架势来。后来,司徒文泰宾天,人人皆知懦弱单纯的太子司徒清洛绝非司徒云昭的对手,似乎司徒云昭登位指日可待,只看她会否心慈手软让司徒清洛过过这帝王瘾,高恬的母亲几乎变得尖酸刻薄,动辄以家法惩罚,高恬愚孝,只会从中和稀泥,司徒清漪没有城府,为人直来直去,也有时反抗,可毕竟孝字当先,长辈的身份压在这里,她也无法太过。若是旁的改朝换代,前朝公主或许能落得个郡主的虚名,也不至于太难堪,可人人皆知司徒云昭恨极了司徒皇族,倘若真的亡国灭族,那时,司徒清漪不仅在这宅院里再也抬不起头,还会成为陵州的笑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