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来,神智清清楚楚,与活人无异。
“风仙长,说来还有一事想求您呢。”郑娘子说。
风姜:“请说。”
“唉,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家那口子近日总是食不下咽,睡觉时翻来覆去也不见睡着,长久下去不是个办法,不知道能不能劳烦风仙长开个药方,给他治一下?”
风姜:“自然可以,不过见不到人无法切脉,恐怕还得你把症状说仔细些。”
郑娘子就如数家珍般道来了。
风姜一边听一边问,一边提笔写下药方。
——就是觉得周身有点冷冷的,难道是对面是有个死人的缘故?
叶灼的手指已经不自觉搭在剑柄上,静静注视着眼前一幕。
离渊不用看就知道,风姜和郑娘子说着说着离题万里,已经将叶二宫主本就不多的耐心消耗殆尽。
终于,郑娘子千恩万谢接过了药方。
“郑娘子,”就听叶灼冷冷道,“近日可有见过什么人,遇见什么事?”
离渊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开门见山说“你死了,怎么回事”。
“啊?我……”郑娘子似乎是怔了怔,才道,“近日大概……没见什么人吧,都是来买鱼的客人。也没遇见什么事,每天早上和爹一起打渔,回来卖鱼……没别的。”
其实她态度忐忑,是有些不自然。
但只是如此,叶灼并未能确定什么,凡人和他说话时,常常莫名其妙出这种状况。
“听闻你五天前摔了一跤。好得很快?”
郑娘子原本苍白的面色,似乎又白了一分。
手指不自觉抓着衣角,面上露出一个堪称强颜欢笑的笑容:“是我夫君细心照顾,又请来大夫——我当时跌的是有些重,不过……过了那两天也好了。”
叶灼直勾勾看着郑娘子的眼睛。
“你死了有几天了,”他道,“你不知道?”
“……”
店中气氛霎时沉默。郑娘子神色蓦地一变。
风姜更是刹那戒备,提防她忽然暴起。
郑娘子却并未如此,几息过后,惨然一笑。
“我……”她终于抬起头,说,“……许是死了吧。我也不知道。”
“怎么死的?”叶灼看着她眼睛,“怎么回来的?”
人死不能复生。
人由混沌中生于天地间,死而复归混沌。
就连那轮回转生、阴司报应、前世今生之事,都随着人界与幽冥鬼界的断开,不再有了。
从那起,人间已无鬼事。
即使生前有莫大执念怨气,至多也只是死后作祟几日,强撑几天后,也自然消散于天地间了。
所以,对于眼下状况,叶灼只能想到两种可能。
界域有变,或有人弄鬼。
“我应是磕到了脑袋。”郑娘子说着,缓缓散开自己发髻,拨开右边头发——露出一块狰狞凹陷的伤口,血是已经不流了,只能看见颜色浑浊的不规则肉絮,露出一点白惨惨的骨色。
想遮掩的事已经被戳破,郑娘子本就是脾性大方的爽利之人,此时也坦然许多。
“被抬回去那天夜里,我发了高热,什么都记不起来,大约在那时候就快死了。”
“死的时候……大概是变成魂了。我记得是站在一片黑乎乎的地界里,到处飘着雾,看不清楚,我不知道往哪里走。只听见我夫君一直在喊我名字。”
“也不怕仙长笑话,我大名叫郑观音,那时候,就听见我夫君一边哭一边喊。一会说,观音,观音,你睁开眼看看我吧,你再不醒,我也没法活了。一会又说自己请了什么大夫,拜了多少神多少佛,说我必定能好。”
“我就朝他声音的方向去,可是总也去不成。我就一直往那里走,可是要走到那边,真比刀山火海还疼,走到我力气都快没了,忽地前面有一道金光打过来,像是神仙相助——我一下子就睁开眼,坐起来了。”
“那金光长什么样?”
“……就是金色的光,有拳头那么大,不凉不热,打进我眉心里。”郑娘子皱眉说,“好像还有个什么声音在念什么咒,我听不清楚。”
“我知道了,”叶灼道,“你继续说。”
“我那夫君天生脑子就不怎么灵光,见我醒了,兴高采烈,只当我好了。”说到这里,郑娘子目光中终于一丝伤感,抬手抹了一下并没流出的眼泪,说,“但是从那天起,我就发现我的身体越来越凉了。被东西割到也感觉不到疼,流不出血了——就是现在这样了。”
她叹了口气,又看叶灼:“仙长,你比小风仙长看着威严,是这地界的掌事人,要来拘我走的吧?”
修士不是道士也不是鬼差,何况她只是卖鱼,并未作祟,倒没什么拘不拘的。
“不是。”叶灼道,“你夫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