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这才知道,郭都贤有心羞辱他。这种事,洪承畴也见怪不怪了。郭都贤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无需为之恼火。他尴尬地笑了笑,说道:
“学生一直想到桃江看望些老,但时局动乱,一直未能成行。学生送给些老的礼物、聘书,不知些老可曾收到?”
“礼物、聘书都已丢尽桃江,其中有几本古籍,我还不舍得扔,送给了益阳浮邱观的道友。”郭都贤做江西巡抚时就很严谨,颇有贤名。为了不剃发,他改作道士,性情更加严介,风骨泠然。
“当年若无些老知遇之恩……”洪承畴讲到一半,发现郭都贤脸上都是恨意,只好自行打住,免得自取其辱。他叹了口气,说道:“些老如此清苦,若不嫌弃,请受学生些许养廉银。”
“吾布衣粗食,在观内修身养性,足矣,无需你的银钱。”
洪承畴碰了一鼻子灰,仍旧不甘,说道:“令郎文武双全,不必在乡间草野埋没,可至学生军中充任监军,为学生赞画机宜。”
“哼!”郭都贤冷笑一下,说道:“吾子孙若是做了鞑子的官,吾作厉鬼也不放过他。”
洪承畴老脸涨红,脸色难看极了。
“敢问,真武宫在哪里?”
郭都贤突然发问,令洪承畴精神一震。
“在行辕东面,为明室吉藩所建。”
“老九,你可知道,真武宫里关了三四百个湖湘名士?”
洪承畴自然知道,低声说道:“学生略有耳闻,听说最近长沙出了个‘洞庭举事’的大案,制台罗绣锦亲自审案,抓了不少人……”
“哼!陶汝鼐是大学士,海内号称楚陶三绝。你们把他也抓入大狱,真的一点都不顾忌湖湘民心吗?”
“呃,”洪承畴语拙,说道:“此事由罗绣锦经办,学生来长沙不久,尚未过问此事。”
罗绣锦是辽阳人,于天启元年主动投降后金,编入汉军镶蓝旗,隆武元年总督湖广四川。洪承畴虽能节制罗绣锦,却不如罗绣锦那般受清廷信任。
为钳制湖湘名士,罗绣锦借“洞庭起事”案大做文章,捕捉湖湘名士三四百名,集中关押在真武宫。
“老九自为鞑虏效力,本事不少。吾屈指一算,死于老九的我朝名士有,左佥都御史金声、大学士黄道周、长乐王朱谊石、瑞安王朱谊防、金华王朱由产、高安王朱常淇、瑞昌王朱谊贵……”
郭都贤顿了顿,说道:“真武宫内关押的湘人皆系冤枉,如你当年之入诏狱。老九,你今年应该整六十了吧,时日无多,为你洪家积点阴德吧。”
洪承畴大为惭愧,说道:“学生一定听从些老教诲,尽快平释冤狱。”
“嗯,”郭都贤点了点头,凑近身子说道:“老九,我有些体己话。”
洪承畴会意,看了下一旁的虾侍卫王大元、王辅臣,说道:“你们两个退下吧,我和些老说点闲话。”
王大元一向不把洪承畴放在眼里,又知道郭都贤有反清的嫌疑,不肯离去。
王辅臣却拉着他,说道:“经略大人与故交闲话,我二人就不要在此碍事了。”
王大元只好离去,走之前恶狠狠地看了下郭都贤,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下洪承畴。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