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重烛入主天山以来, 温谷无人能进,他在?天山之时?,亦大多数都是独自一人常留在?温谷之中, 以前五百年?的?岁月都是这般过来的?。
可现下, 在?经?历过有暮霜陪伴的?日子后,他忽然觉得独自一人竟是这样难捱。
暮霜才踏出?温谷那?一座门楼, 他便开始想她了。
温泉池中的?水声哗啦啦响动, 越发急促, 庞大的?蛇影在?石柱之上缠绕, 蠕动, 迫不及待地想要扯下残留在?身躯上的?蛇皮,连觉也不想睡了。
在?重烛没日没夜地努力下,终于在?第二日的?傍晚, 最后的?一点蛇皮从他尾巴尖上“啵”地一声扯离下来,蛇尾脱力地从石柱上滑落下去,砸进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大蛇瘫在?池子里?休息了一会儿,水波荡漾间?,能看到水面底下粗壮的?蛇躯,新蜕之后的?每一片蛇鳞都浓黑如墨,每一寸肌肉的?蠕动都能闪动出?玉石一般的?光泽。
这样庞大的?一条蛇,本该是极为恐怖的?,却又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少顷,大蛇猛然竖直身躯,伴随着水声巨响, 从温泉池中冲出?,白花花的?水浪从它?身上飞溅开来。
哗啦——
水花落地之时?, 那?庞大的?蛇躯也随之消失不见,重烛赤脚踩上池边,水珠从他身上淌下去,顺着指尖上滴落至池畔的?花环里?。
花环被温泉水的?热气熏蒸多日,早不复最初的?鲜艳,花瓣软耷耷地蜷缩成一团,重烛俯身捡起地上花环,一缕魔气从掌心溢出?,顺着花环缠绕一圈。
枯萎的?鸢尾花便如同重新洗饱了甘露,花瓣舒展开来,重又恢复了生机盎然。
重烛唇角微动,一个笑容还未成型,那?复苏的?鸢尾突然极速地枯萎下去,只一个眨眼,紫色的?花瓣便全?部发黑腐烂,死得不能再死了。
重烛:“……”他懊恼地“啧”一声,左右看了看,将?这一个枯萎的?花环丢进了隐蔽的?石缝里?。
他从剩下的?花环里?,挑了一个生命力顽强看上去还算鲜活的?白色碎花花环,抬脚踩入花环中,将?它?缩小?到合适的?大小?,套在?脚脖子上。
“……”
明明套在?尾巴上时?还挺相衬,怎么套在?脚上就这么奇怪。
在?试着将?它?套在?脚上,套在?腰上,套在?脖子上,套在?手腕上后,他成功地又折腾坏了一个花环。
重烛将?那?散落的?顽强小?白花花环塞进石缝中,俯身捡起剩下的?花环,这一次他不敢再有什么小?动作,小?心地将?它?们挂在?了屏风上。
做完这些,他才抬步往外走去,周身萦绕的?魔气,很快将?他身上的?水汽带走,湿漉漉的?长发也慢慢干燥起来。
魔雾裹在?身上,化作一件纯黑色的?衣袍,遮蔽住了这一具结实的?身躯,重烛抬手将?干透的?长发从衣袍底下拨弄出?来,用发带随意地绑了一绑。
晚风从洞窟外灌进来,吹开水雾,他的?身影一晃,从雾气中消失,化作一缕黑烟飘向左侧那?一间?洞室之中,在?那?一枚山包一样的?蛋前重新显露身形。
蛋壳之上还残留着一点属于暮霜的?气息,重烛不由笑了一声,脑海里?已经?想象到,她趴在?蛋上听里?面动静的?模样。
这枚蛋中有了心跳。
重烛眼中的?笑意转瞬即逝,眸光森冷,抬手抚上蛋壳。
蛋壳之上亮起微光,那?厚实无比的?蛋壳在?他的?掌下渐渐变得透明起来,显露出?蛋壳内的?景象。
五百年?来不断哺入蛋里?的?灵气凝结成了胶质一样清透的?灵髓,这样大的?一墩灵髓石换在?修真界中,已足够养活一个数百人的?宗门。
可奈何,这蛋中的?灵髓并不纯粹,越往深处,灵髓便渐渐染上了魔气,魔气愈浓,颜色也愈发黑浊,到最后已纯然变成了一团黑雾。
在?黑雾的?中心,封印着一颗不死不绝的?魔心。
那?不断往外逸散,想要冲突蛋中灵髓压制的?魔气,便是从这颗暗红色的?心脏里?流淌出?来。
心脏之上遍布着蛛网似的?伤痕,细碎无比,是这么多年?来,重烛从身上一刀一刀割离出?来,封入其?中,其?上的?每一道伤痕都能看出?将?它?割除下来之人狠绝的?决心。
魔心每复苏一分,他便割离一分。
它?都被碎成了这么多片,竟还能有心跳。
掌心之下忽然一震,蛋壳内传出?“扑通”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