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即便?重烛已及时?地收回了尾巴, 因他心头强烈渴望而产生的侵略性十足的气息,还是越过屏风,让被他觊觎渴望的对象敏锐地感知到了。
暮霜蜷紧手指, 强迫自己死死地站在原地, 不要胆怯地转身逃走,张了张嘴, 问?道:“重烛, 你还好么?”
屏风后面水声渐弱, 重烛刻意放柔的声线传出, 应道:“我没事, 不用担心。”
他所在的这个温泉池是洞窟之中最大?的一个,俨然像是一个湖泊了,泉眼就在池子下?方, 滚烫的泉水从地下?涌出来,正好能逼出他体内的寒冰之气。
极冷与极热在这池子里交汇,融合成一个还算适宜的温度。
重烛蜕皮期间,无法?控制自己的体型,完全蜕变成了蛇身,他的体型几?乎大?到了骇人?的地步。
在离燕谷中,他只是释放出了自己的法?相,那法?相偏向虚化,便?已令人?惊骇,当这种虚像凝为实实在在的肉丨体时?,又是另一种程度的震骇。
盘缠的身躯几?乎将整个池子都塞满了,满溢的温泉水从池子里溢出来, 如?同山溪一样叮叮咚咚地往下?流淌,流入下?方的许多?小池子里。
温泉池正中有?一根连通洞顶的粗壮石柱, 表面嶙峋粗糙,重烛的蛇尾便?盘缠那根石柱上,蛇躯肌肉缓慢地蠕动?,将身体表面的那一层皮缓缓蹭脱下?来。
他现在才刚刚正式进?入蜕皮阶段,大?部分身躯都还包裹在那一层恼人?的蛇皮之下?,与蛇鳞黏得很紧,无法?粗暴地撕扯下?来,必须要缓慢耐心地等?待。
蜕皮的过程很漫长。
暮霜透过屏风镂空,看向里面水雾掩映下?,如?小山一样的影子,指尖蜷缩了几?次又松开。
她没有?转身逃走,反而又往前迈了几?步,说道:“我可以坐在这里陪着你吗?你以前每次蜕皮都要我陪着才行,现在还需要吗?”
重烛将自己庞大?的蛇头躲藏进?阴影底下?,吐了吐蛇信,空气里都是她的气息。
他当然需要,当她踏入温谷,当他嗅闻到她的气息时?,他不知道有?多?高兴,可是,他不愿自己的安逸快乐是建立在她的恐惧和不安之上。
“阿霜,没关系的,我现在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不会再被自己蜕下?的蛇皮缠住,所以,你不用勉强自己在这里陪着我。”重烛说着笑了笑,用一种无比轻 松的口气,继续道,“洞窟右面有?一座倚山而建的小屋,那个屋子我没有?去过,很干净,你去那里等?着我,好么?”
屏风外?面的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扬高了声音说道:“重烛,你以前就是如?此,当你口是心非的时?候,就会用这种云淡风轻的口气诓哄我,我以前就上过好多?次的当,现在不会再上当了。”
重烛:“……”什么,他原来这么明显吗?
暮霜捏紧了手指,坚定道:“你说好的,要给我时?间一点一点慢慢适应你的,如?果总是逃避的话,又如?何能适应得了?重烛,你不用考虑我的感受,我只要你老实地告诉我,你真的想让我走吗?你真的不想让我留在这里吗?”
重烛被她步步紧逼,所有?情非得已的顾虑,所有?自以为是为她好的妥协,都被撕裂开来,只剩下?心底最诚实最赤丨裸的渴望,闷声回道:“想。”
暮霜噎了一下?,吸了吸鼻子,委屈道:“你还是想让我走?”
重烛:“??”他倏地抬起头来,“不是,我想你留下?。”
暮霜一下?破涕为笑,高兴道:“好。”
暮霜现在还不敢越过屏风去直面他的本体,但是在屏风这一边陪着他还是可以的,她左右望了望,就地坐到屏风下?方的石阶上。
温泉池里有?哗哗的水声流动?,遮掩住了一些别的细微的声音。
重烛俯低头颅,将动?作?放得极其小心缓慢地游过去,紧挨着暮霜的身影,靠在屏风这一边,屏风上高大?的天山山脉景象,能将他的脑袋完全挡住,不至于再次惊吓到她。
但上面镂空的雕刻,又能让他能更好地嗅闻到她的气息。
暮霜担忧地问?道:“你的身体还那么冷么?寒气排出来了没有??”
重烛道:“这池温泉水里有?地火之热,正好克制我体内寒气,我经脉里的寒气都逸散得差不多?了,没什么大?碍。”
暮霜放下?心来,隔着屏风回头瞥了一眼他庞大?的影子,想了想,软声问?道:“你现在还能分出一条蛇影分丨身出来吗?我想先?从适应你的分丨身开始。”
她话音刚落,一缕黑影从屏风镂空处游出来,落地化成一条小黑蛇。
小蛇细细长长,和在玉溪猎场时?差不多?大?,是暮霜适应了的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