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二人站了好一会,卿如尘方才低头,对风翎羽道:“宋国有诡。”风翎羽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试探地问了一句:“入夜一探?”“好。”————————她二人打定主意,这才转身入了邕国的都城。许是受尸魔作乱的影响,本该热闹的都城,此刻一片萧条。冷风刮过空无一人的街道,随处可见之地,家家户户门扉紧闭,唯有廊下的灯笼与旌旗随风飘摇。卿如尘揽着风翎羽走了一路,这才在长街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家半敞门的客栈,一边抬手敲门,一边探头往里看:“店家……店家……请问有人在吗?”门敲了一阵子,里头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来啦来啦……”伴随着苍老的嗓音靠近,一个身形佝偻的婆婆从里走了出来。她来到门口,按着那半掩的门扉,探头看向卿如尘:“两位……这是打尖还是住店啊?”卿如尘揽住风翎羽的肩膀,温声道:“住店。”“好好好……”婆婆一边应着,一边打开门,将她们迎了进去。她领着两人在窗边坐下,殷切地开口:“我看两位一路舟车劳顿,不若先喝口茶……”说完她扭头冲向店内:“老头子,上壶好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后厨传来:“好咧!”没一会,一个同样步履蹒跚的老爷爷,拎着一壶茶从后厨走了过来。卿如尘见那老汉拎着茶,手抖如筛糠,生怕他把自己给烫着了,连忙起身去接过他手里的茶壶:“还是我来吧……”卿如尘端着茶壶放在茶桌上,给自己与风翎羽,还有老婆婆与老汉各倒了一杯茶。老汉一个劲地说:“多谢多谢。”等卿如尘落座之后,她看着身旁的两位老者,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店家,这不是邕国的都城嘛,为何这般萧条。”那老婆婆颤颤巍巍开口与她道:“还不是那劳什子的尸魔,唉……”“陛下下旨,令邕国举国朝外搬迁,躲避尸魔。只余下我们这等老弱病残,不想离开故土,仍留在此地。”卿如尘露出了了然之色。老婆婆见她和善,又多问了一句:“听你这么问,你们不是从宋国那边逃出来的吧。”“听我一句劝,不管有什么天大的事要做,都不要在邕国久待了。”“还是趁着邕国安全,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卿如尘连忙拱手称是,又说了自己的来意。老婆婆听说她是来寻医的,勉为其难地将她留了下来。饮过一杯茶,老婆婆领着卿如尘上了二楼的天字号房,一边推门一边絮絮叨叨道:“如今都城这般模样,也没有什么客人。”“我与老头子就不收你的房费了,你与你媳妇就在这里勉强过一夜吧。”卿如尘连忙答谢:“多谢婆婆。”老婆婆又叮嘱了几句,几点用晚膳,几点休息,都说得明明白白。最重要的一点是:夜里不管听到什么声响,都不要开门。卿如尘觉得奇怪,待那老婆婆离去之后,立即关上房门,抬手捏诀施下隔音结界,皱着眉头与风翎羽道:“这无头尸魔之害,已经闹了将近两个月了,为何道盟还不派人来清理魔气?”“言澈到底在做什么!”想当年她与风翎羽掌管魔教的时候,凡人界从未出现过这种举国搬迁,十室九空的事情。这是何等的不上心啊,竟然连一个大乘修士都腾不出手来收拾魔头,送的全部都是元婴期以下的弟子。比起被言澈围追堵截,狼狈得东躲西藏,这件事显然更让卿如尘愤怒。她忍不住将手握成拳,狠狠地往下一锤!风翎羽生怕她把桌子给震碎了,连忙伸手去托她的手:“师父……”她唤了一声,卿如尘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她的掌心,顿时被卸下了大多数力道。风翎羽轻呼一声:“嘶……”卿如尘即刻回神,两手去捧她的手,神色惊慌:“弄疼你了?”风翎羽摇摇头:“这倒没有。”她笑笑,拉着卿如尘来到床榻上坐下,与她温声道:“自言澈统领道盟以来,一心扑在了抹杀天魔之事上。”“与其说是为了抹杀天魔,不如说是为了复仇。”从前她与卿如尘生分,很多事都不愿与她说。如今她二人几经生死,卿如尘也愿意听她说话,风翎羽免不了就与她多说一些。她仰头,望着卿如尘的眼睛,斟酌了片刻后开口:“其实一直以来,有一件事我一直很想问清楚……”卿如尘望着她,没有说话。风翎羽顿了顿,继续道:“闻人筝与烈风,是不是师父杀的?”卿如尘心头重重一跳,她握住风翎羽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第一次没有逃避:“是我杀的。”风翎羽一颗心沉了下去,她垂着眼,一时半会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不说话,两人沉默地对峙着,气氛很沉重。唯有卿如尘握着她的手,越握越紧,越握越紧,生怕她会离去一般。手上的力道很重,风翎羽被她捏得生疼。她垂着眼,眼里有泪,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卿如尘:“师父为什么要杀她们?”她语气带着哭腔,眼里的泪摇摇欲坠。那是她相识两百年的挚友,是与她一同长大的姐妹,为何卿如尘要对她们下手。为什么?卿如尘看着她哭红的鼻尖,想了想开口:“我那时,已经无法控制天魔了。”“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用魅魔的能力,催眠花使建造阵法,想要献祭九洲十四海……”“有一次,闻人筝与烈风出使任务,发现了鸢尾坑杀修士的踪迹……”“被催眠后的鸢尾不得已,只好杀了她们……”“她二人之死,是我斩杀天魔的布局开始……所以……”风翎羽仰头,死死地捏住了她的手,眼底有恨:“所以你就将她们啃噬得一干二净,只剩一点渣子对吗?”卿如尘一怔,垂眸望着风翎羽,微微蹙眉:“在你眼里,我就是这般凶恨残暴之人吗?”风翎羽眼神瞬间变得茫然,她握着卿如尘的手,有些不知所措:“那……那她们……”卿如尘叹了口气,与她解释道:“我只是碎了她们半截手臂,其余的尸身,我带回了魔宫,葬在了红枫树下深千丈的地方。”风翎羽瞳孔一缩,抬手去抓卿如尘的手臂,神色紧张:“师父说的可是真的?”卿如尘点点头:“真的。”她与风翎羽慢条斯理地解释:“为了不让天魔察觉到,我对她的一切行为都洞悉,甚至还打算反过来利用她,那段时间我很经常用魅魔的能力催眠自己。”或者说,从一开始卿如尘就在尝试着用魅魔的催眠能力,催眠天魔,让它觉得自己掌握一切,让她觉得卿如尘的次身与本体因为风翎羽决裂,永不融合。正是因为如此,天魔才会觉得风翎羽对卿如尘很重要,才会布局让风翎羽背刺卿如尘。可它千算万算,算漏了一点。在这世上,爱是最不讲道理的。她可以让一个人的神识疯魔决裂,也可以让一个人为了爱,翻天覆地,永不超生。所以卿如尘最后险胜一招。她死后去了无尽海,而不是跟着天魔消散天地间。这是风翎羽第一次从卿如尘口中听到那些自己未曾知道的真相,她心中恨意渐消,另外一种情绪涌了上来。她握着卿如尘的手臂,与她对望:“为什么要做得那么辛苦?难道师父从未想过如叶风竹那般,把天魔交给我们任意一人吗?”质子三千,忠心耿耿,为她生,为她死的不计其数。为何最后要成为一个人人喊打喊杀的妖魔?卿如尘抬手,捧着她的半张脸,柔柔地开口:“舍不得啊。”叶风竹舍不得她的弟子,她也舍不得啊。第72章 好的,你就是嫌弃我了。酉时一过,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卿如尘吹灭了蜡烛,与风翎羽一起越过薄弱的道盟法阵,径直掠向邕国边境。还未靠近边境, 远远的,她们就看到了通往禹国的天堑峡谷里点燃了一丛又一丛的星火。“是御兽宗的车队。”卿如尘大袖一展, 落在了远方的一株树枝上,半眯着眼看着远处的篝火。她的一只眼睛,在镇魔鼎中被金箭所伤,直接把眼珠拔了出来, 漏出一个漆黑的大洞。卿如尘觉得不太好看,就自己用木头雕了一只眼睛, 灌入灵力做了一个假眼。她的雕工很好, 足以以假乱真。可假的终究是假的, 一到夜里,她的视力大不如前, 若不是靠着灵视, 基本和瞎子差不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