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旭生硬地说:你只是被家里的变故打击到了,梁远,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凭什么由你来断定我是不是冷静?梁远哽咽着说:凭什么每次都是由你说了算?凭什么你来对我家发生的事指手画脚?
他没法控制那些刻薄的话像刀子一样被丢出去,程旭手腕上还戴着梁远当初送他的那只表。曾经那只是他压岁钱的一部分,现在则意味着他要在这打工10个多月才能负担得起,而梁远知道程旭有更多更贵的,他送的这只甚至都排不上号。
晚上老板给的那张脏兮兮的纸钞在他右面的短裤口袋里,被夏季高热的体温暖得发热发烫。
世界摇摇欲坠,梁远觉得自己站不稳,从这块碎石被扔到那块石板上。他的嘴里有一股血腥气,程旭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梁远没有精力去分辨他看过来的目光究竟有何意味,只是本能地想要先竖起挡板来。
梁远胡乱地擦了把眼泪,他的手不是很干净,脸上也不知道在哪里沾了灰。没有比这更狼狈的的时候了,他想。
木木程旭叫他的名字。
我们分手吧。梁远说。
他已经流不出泪来了,声音沙哑、平静、带着无法抹除的厌倦:我受够了,我不想再跟你继续下去了。
梁远回到家的时候看到谢之靖坐在沙发里等他。
对方看了他一眼,眉头微微皱起来:怎么了?
梁远没有回答,他放下手里的包。按照一贯的流程洗漱完,愣愣地坐在窗前很久。旁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哒声,他扭过头去,发现是谢之靖端了杯清水给他。
我和程旭分手了。梁远突然说。
谢之靖的动作顿了下。
这样啊。他说,语气就像听到梁远说明天早晨不要喝豆浆一样。
谢之靖拿起吹风气给梁远吹洗完澡后湿哒哒的头发,吹着吹着感到手下湿漉漉的,他按下开关。廉价吹风机轰鸣的噪音戛然而止,然后他看见梁远在无声无息地哭,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进漂亮的颈窝里。
梁远断断续续地说:我不想要那样
谢之靖站在他身后俯下身半抱住他,温柔道:我知道的。
他们怎么会明白呢。谢之靖紧紧地抱住梁远,灯光从身后照过来,将梁远的影子完全笼罩在他的影子之中,谢之靖的声音很低,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失去父母、挣扎着生活的我们的感受。
第40章 番外《不定项选择》
#时间线在梁家出事之前#
谢之靖睁开眼睛。
他的房间朝南,采光非常好。姑姑因而给他挑了厚厚的窗帘,房间里此刻昏暗一片,但他听到了窗外清脆的鸟鸣声。
昨晚熬夜学习到很晚,昏睡过去之前闹钟定错了时间,一直到现在都没响。他难得有这种睡到自然醒的时候,因此醒来后也没有动,放纵自己躺了一会。
外面传来噔噔的下楼的脚步声,那人一边匆匆忙忙地下楼一边回答厨房里母亲的问话,声音由近及远。然后是开门的声音,昨晚下了雨,院子里应该又落了很多的叶子。人踩在上面咔嚓的、沙沙的声音,沿着敞开的窗户传进他昏暗的房间。
谢之靖盯着天花板看了一阵,还是慢吞吞地起床了。他穿好衣服,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正好看到梁远在门口搂住程旭肩膀的那一幕。
他是从两节阶梯上跳下去的,扑到程旭怀里逼得后者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雨下了一夜,早上起来就是万里无云蓝得透明的大晴天。前几日这人才和男友吵过架,在家里偶尔也会露出沮丧的神色,但是就在这一刻,梁远看上去和那些被雨水冲刷过重见太阳的绿色的叶子一样。他看上去是纯粹的快乐,崭新的、闪闪发亮。
程旭看上去一脸恼火的样子,但是仍旧任由梁远一蹦一跳地拥着他往外走,两个人推推搡搡地在巷子里走远了,像是枝头蹦蹦跳跳然后一起飞走的两只雀儿一样。
明明就在两三天前两个人还因为一些琐事吵得不可开交。
就像那些争执只是情侣间生活必然会发生的调剂品一样,就像无论经过多少次威胁、欺骗、失望,那两个人仍然会像被扔在下水道里的糖一样,仍然有一部分扭曲的欲断不断的连在一起。
尽管天天都在看着、尽管故意地将自己塞到两人中间去,尽管一切都像他预想的那样发展,谢之靖发现自己还是会在看见那两人在一起的场景时难以抑制地产生焚烧般的嫉妒。
他面无表情地将被金属窗户框勒出血痕的手收回来。
第一万次看上去也和第一次没有区别,甚至在谢之靖坐在梁远身边听他慢悠悠地说话时,那种想法也会突然冒出来为什么那一刀没有直接捅死程旭呢?
他有点遗憾自己没能亲自动手,也许总有一天,谢之靖冷静地想。在他能够周密计划扫干净尾巴的时候,现在有了之前的那次失败,一旦动手难保会被人想起来他,程旭虽然是个没用的废物,但他的家世确实麻烦。
而且他也不想让程旭现在就死现在还不合适,戛然而止的总是容易成为人一生的遗憾和伤感,漫长的时间会将它美化成似乎很珍贵的样子。与其这样,还不如程旭活着,让梁远亲自去见证这段感情是怎么被庸俗的日常消磨掉的,让他知道他千挑万选的恋人也不过和路边经过的随便一个男人一样,暴躁易怒神经质,无能而且喜欢抱怨情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