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孩子不要总想着装大人。
暴雨下到夜半时分才逐渐停止,头顶的雨云彻底消散露出璀璨的星群与夺目的双月。瓢泼的大雨已不能再做停留的借口,借宿的小型生物们纷纷遁地四散开,各凭本事躲避掠食者的捕杀。
这是奕湳和飞羽没有想到的,他们还以为这些小家伙会再多躲一会,等外面那些捕食者丧失耐心。不过这样也好,外面的不安因素也会跟着一起离开,他们终于有休息的时间。两只将早就睡死的云芽圈在中间,立着耳朵慢慢睡去。
远处弓箭破空的声音惊醒了两只,他们抬起头动了动耳朵,刚才的声音被嘶哑的呼喊取而代之,仔细辨听,紧随而至的还有不知是什么的撞击钝响一声接着一声。
『有人类遇袭了。』飞羽已经学会区分人类与非人类的哀鸣。
『这个可能还有救,走吧。』奕湳卷起云芽把她放到背上轻拍,『醒醒,别睡了。』
睡死的云芽根本叫不醒,她只是哼哼了几声翻身继续睡。
奕湳叹口气:『这个小懒虫,只要睡死了天打雷劈都醒不了。』他对飞羽低吠一声让其跟上,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全速奔去。
飞羽展开翅膀飞到半空,紧紧吊在奕湳身后:『那咱们怎么办?』
『先过去,路上想办法把她摇醒。』奕湳顿了一下,『实在醒不了就咱们两个上,只要面对的不是魔法师,没有哪只魔幻生物是咱们的对手。』在武力值这方面奕湳对他们两个相当自信。
年轻的波萨立仁没想到自己会遇上这么大的麻烦,他只是想向阿大——自己的父亲证明自己已经是个大孩子,可以委以重任了。他瞒着所有人,备好充足的干粮,带上自己的花斑鹰隼若欧和獒犬寍吉,骑上最心爱的骏马沛咖出来狩猎,但现实给他甩了重重的一巴掌。
先是跟丢了一只高脚兔,为了弥补损失又在陷阱上浪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到头来只有一只咔滋乐普(独角旅鼠)上钩。到了晚上又遭到吸血恶鬼昆扎纳吉尔(赤蝶)的袭击,心爱的花斑鹰隼若欧陨于这些令人憎恶的吸血恶魔的口器之下。
波萨立仁不顾危险,挥舞火把想要驱赶它们救下自己前一年刚驯服的鹰隼,但这种魔幻生物对火有抗性,甚至成群结队地扑向火把,闪烁的赤色蝶翼很快扑灭了他的希望。波萨立仁不得已骑上他的爱驹,叫上寍吉,狼狈的逃跑了。
或是为了印证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的这句老话,当乌云滚滚而来,轰隆的雷鸣催促着波萨立仁快寻躲避之处,但他连一处躲雨的地方都没寻到,瓢泼的大雨便迎头扑来,将他里里外外浇了个透。
“这是母神给我的试炼还是警告?”波萨立仁完全失去了当初离家的壮志雄心,他只希望能熬过这场暴雨立刻回家,他想念阿母做的热乎乎的油茶汤了。
在波萨立仁抱着寍吉与之一起缩在沛咖肚子下忍受风吹雨打时,云芽正躲在魔法屏障里和一群小型魔幻生物玩得正欢,二人的直线距离不过几公里,便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雨中苦等的那些猛兽中有几个没了耐心,原路折返,其中一个就与波萨立仁狭路相逢。
饥肠辘辘的厚骨蜇尾豹看到弱小无助的波萨立仁没有急于求成,她隐于草丛间,匍匐地靠近猎物打算一击结束他的小命,拖回去享用这顿美餐。但这头厚骨蜇尾豹低估了游牧民族对危险的先天感知,波萨立仁松开抱着寍吉的手,毫不犹豫地摸上箭囊,拉满弓,精准无误地指向厚骨蜇尾豹所在的位置。
尖利的破空声响起,箭镞穿透砸落地面的雨滴,射中厚骨蜇尾豹的眼睛,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这一箭彻底惹怒了这头饥肠辘辘的猛兽,她要撕碎这个不知好歹的猎物。
厚骨蜇尾豹拥有平原最坚硬的额骨,他们的额骨长出体外,厚厚的包裹住额头,这不仅是他们打招呼,争夺地盘的利器,也是除了尖牙利齿外第二个致命的武器。厚骨蜇尾豹的危险还不止这些,正如他们名字里的蜇尾一词,他们蓬松漂亮的尾巴尖部突出一根带有神经毒素的利刺,虽不致命,但反复蜇上几次,等毒素蔓延至全身便会陷入麻痹的状态动弹不得,只能任其宰割。此时猎物还拥有意识,他们毫无办法的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生吞活剥。
波萨立仁深知厚骨蜇尾豹的恐怖之处,他立刻将沛咖放走,对寍吉呼哨一声,与之配合对抗这头凶残的魔幻生物。
奈何年纪尚小的孩子缺乏面对这种魔幻生物的经验,波萨立仁的腿被厚骨蜇尾豹坚硬的额骨撞断,胳膊被她的尾巴蜇中,麻了半边身子。在这样的绝境中,波萨立仁有种万事休矣的悲凉。
“寍吉,跑!跑回去!告诉阿大、阿母,我在这里!”波萨立仁竭尽全力向自己忠实的护卫大喊,不管怎样至少得回去一个,“跑啊!”
寍吉敏捷地躲避厚骨蜇尾豹的攻击,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小主人,最终听从他的命令回去叫救援。
波萨立仁趁寍吉离去前帮他争取的那点时间,连滚带爬地挪到不远的巨石身后躲藏。他喘着粗气,心脏狂跳,过去的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出现,他害怕得眼泪的夺眶而出。
“不行!不许哭!”波萨立仁用还有知觉的那只手不停拍打自己的脸,“我不能死,我要回家!”他掏出匕首做好搏命的准备。
“母神慈悲,求求您救救您的子民吧。”他紧握手中的匕首,不断向仫萨弭玺祷告。
雨停了,乌云渐渐散去露出皎洁的月光,波萨立仁抬头看向双月,柔和的月光撒进眼中,不知怎的焦躁的心有了一瞬安宁。
身后的野兽愈发近了,鼻子靠近草地闻嗅的粗重喘息仿佛近在咫尺。就在波萨立仁感觉万事休矣之时,一黑一白的两个点出现在地平线的交界处朝他直冲而来,待近了才看清是两头不知名的猛兽。此刻,波萨立仁的心都凉了,仫萨弭玺这一次没有显灵,他的命数已尽,今日便要命丧野兽之口,回归母神的怀抱了。
波萨立仁不甘心,他不想死在这里,他将匕首对向直冲而来的两头凶兽颤抖地说:“我是白马部落的首领之子,我向仫萨弭玺起誓,今日定要将你们诛——”
话还没说完,白与黑的猛兽已近眼前,波萨立仁吓得差点尿了裤子,胡乱挥动匕首让他们不要过来。
奕湳和飞羽懒得理这个不知道一直在鬼喊什么,还对他们刀刃相向的小鬼,越过他冲向那头袭击人的,已经杀红眼的魔幻生物。
波萨立仁在两头凶兽扑过来的一瞬,恐惧战胜了刚才的雄心壮志,他缩成一团,嘴里不停念着“母神保佑我”。预想中撕咬的疼痛没有到来,只能听到身后三头凶兽厮打在一起的声音,波萨立仁从躲藏的巨石后悄悄露出一个头,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张大了嘴。
一黑一白的凶兽配合完美,一直在压着那头厚骨蜇尾豹打,他怎样都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峰回路转,忍不住给他们轻声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