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以琛对这种场面都免疫了。魔宫有一位赶尸人,没事儿就爱倒腾些尸体玩,严以琛小时候看见那些个尸体还倒胃口,长大后都麻木了,只要不烂的太恶心,他都能接受。
林鹭也没成想少卿受得了这个,他进入状态,没和他说话,径直走到死的最早的那具尸体旁,蹲下准备动刀子。他把那尸体上的寿衣褪下来,一个腐臭不堪的血窟窿映入眼帘。过了半晌,林鹭拿针线把这尸体重新缝上,转战下一具。严以琛没打扰他,在一旁看着,等他全部结束后再说结论。
第四个死的是那位皇亲国戚。此人穿着打扮就和青猿派弟子不一样,连睡衣都是用上好的白绸子做的。林鹭一点没手软,该怎么下刀子还是怎么下刀子,干脆利落地做检查。严以琛听麻子吴说,这家伙在这边也是一害,欺男霸女苛收杂税,从没为百姓着想过,他得了个如此死法也不冤枉。
林鹭验完第四具尸体,开口说:“我现在可以确定,凶手是在高处袭击目标,这四具尸体都是这样,另外四具,从伤口外观来看,也是如此。”
严以琛点头表示知道了,让外面的杨虎找张临水的地图来给他看看。徐崇吃完了饭,就和张猛一起问询那青猿派弟子,将所有尸体死亡的时间地点一一记录下来。
等林鹭检查完最后一具尸体,都已经半夜了,他直起腰,摘掉手套去揉酸痛的脖子。
“林寺丞,实在辛苦。还有什么别的发现吗?”严以琛给他递了杯茶水。
“我想问你们会武的人。”林鹭喝了口水,看着其余几人道,“能否精确地控制出拳或者出掌的力道,使不同时间被袭击的人身上显现出同样尺寸的伤痕?”
张猛、徐崇和杨虎面面相觑,没明白林寺丞什么意思。严以琛理解了他的问题,说:“你是说,他们身上的伤口大小都是一致的?”
林鹭点头,让几人进去仵作房看。他拿了把尺子出来,挨个比对伤口大小,“看到了吗,几乎一致,偏差很小。”
严以琛也感到奇怪,“依我之见,以人力做到这一点是很难的,就算内力再微妙,也不能每一次都控制地分毫不差。”
“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这些尸体身上的伤口不是人为的。”林鹭这么说道。
徐崇百思不得其解,“这怎么能不是人为的呢?要说是用鸟铳打的,也没有弹丸和火药啊。”
严以琛摸着下巴,“鸟铳?嗯…也许这鸟铳射的并非是弹丸,而是内劲。”
“还有就是,那个没死的家伙,他身上的伤口远大于其余尸体身上的血洞。我推测这个凶手在第一次犯案的时候经验不足,没有选择好合适的力道和距离,所以他才没有死。”林鹭慢条斯理地在小刀上倒了些高度白酒,收好工具。
“好,我明白了。徐崇、张猛,你们刚才问出的案发地点,可否在这地图上标明?”
张猛拿了支笔,对着刚才的记录,在地图上画圈,圈出八个地点来。严以琛借着油灯的亮光一看,发现这几个地点都是在临水的酒肆娱乐之所,且距离都不很远。所有死者都是在夜晚时分被人偷袭,丢了性命。
“这凶手清楚青猿派每晚的行踪,估计是找好了埋伏的地方,等着猎物到了指定地点就下手。”
“那怎么办?把青猿派的人都先关起来?”杨虎问。
“这样不是长久之计,况且那群江湖人不会那么守规矩的。”林鹭摇头道。
正在此时,他们头顶的屋瓦突然传出一声响动那小吏没撒谎吗,屋瓦真的坏了啊。”徐崇呆呆地往上看。
严以琛瞬间跳起来,“有人偷听,快追!”自从硬凹读书人人设,他已经很久没动用身手,五感都有些迟钝了。刚才醉心于案情,竟没察觉有人暗中偷听,真想给自己来个大嘴巴子。
三个护卫也反应过来了,抄起家伙就追。那屋檐上的人一身夜行服,轻功还不错,跑得飞快。三护卫中身手最好的张猛也翻身上房,追着就过去了。严以琛喊道:“林寺丞,进屋去,小心调虎离山。”说完也不敢太显山露水,翻了一堵矮墙,追去了。
偷听者对临水地形比较熟悉,从县衙屋檐下到曲折的小巷子里。后面的张猛等人一路追踪,被那家伙处处使绊子,恼火极了。严以琛听着巷子里的动静,运起轻功翻上屋顶,快速追去。黑衣人弄倒了巷子里的一个推车,阻断了张猛的去路,自己跳到水道上行驶的小船上,再堪堪跳到岸上去,钻进仍然人头攒动的乐坊区。
严以琛从屋顶跃下,脚在船篷上轻轻一点,落到对岸,搜寻着黑衣人的踪迹。这时其余三人也赶上来了,严以琛让几人分头去找,他们点点头,向不同的街区里走去。
严以琛揣度了一下黑衣人的心思,觉得他应该不能直接回落脚处,有暴露的风险,于是着重探查便于躲藏的地方。一家酒楼门前,站着几个穿灰白色衣裳的人,是天一门的弟子,都喝得醉醺醺的,站在一处说些打趣的话,和白天衙门门口那副样子截然不同。严以琛把这坊间转了一遍,屋顶也上去看了,可这黑衣人像蒸发了一样,寻不到踪迹,大概是混入人群后迅速改变了装扮,狡猾得紧。
又绕回到那处酒楼,一抹干净的青色突然被严以琛的余光捕捉到。等他回过头,只看到半个着青衫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这夜晚的坊间热闹非凡,烛灯流连,男男女女都打扮的喧闹绚丽,这一抹青色更出落的清心寡欲了。刚才几个吹牛打屁的天一门弟子还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但看面色颇有不忿。严以琛似乎想到了此人是谁,心念一动,就去追。可哪里还有那一抹青影?严以琛站在石桥上翘首四望,四周又充斥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纱衣金裘了。
他叹了口气,返回酒楼去。门口的天一门弟子都上楼了,门内有个着红裙的小歌女,大概十三四岁年纪,脸上还有泪痕,捧着一个月白织锦的钱袋子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