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之内,三人无言。 江澄听完整个故事唏嘘不已,他借着火光仔细的瞧老人的眼睛,却发现自己看不清他的神情。 “您一定很想他。” 江澄不由道。 季捡春缓缓摇了摇头,苍白的头发昭示着故事中的人,年华不再。 “想又如何,旧事旧物,我早就该放下了,只不过还是留有一分贪恋,觉得他会回来罢。” 江澄摸了摸手中碗的温度:“早该放下什么的,都是自己哄自己的话罢了,您年年都画同一幅画,不正是说明心中尚有他的位置吗?” 老人只是笑笑:“小公子,活到我这个岁数了,心中是得有一些执念支撑的,如若连一份执念都不肯给我的话,我又如何能等到现在?” 季捡春望着低矮的屋梁:“我放下了,不代表我就遗忘了。” 江澄听的似懂非懂,却还是忍不住问:“那您就不想知道,他为何没回来吗?” 季捡春慢口慢口的喝着手中的粥:“这,便是我的执念啊。” 一旁的蓝曦臣不知是何感想,他只是问老人道:“您知道,锦远家在哪儿吗?” 季捡春沉默开口:“...不知,我从未听过他和我讲他家中的事。” 蓝曦臣点头不语,看向了江澄。 江澄几大口喝完温度刚好的粥,随意擦了擦嘴后,便将碗放在地上:“那我们若是可以帮您问清楚呢?” 老人喝粥的动作一顿:“问清楚?” 江澄:“我们可以帮您问锦远,问他为何当年一去不返。” 季捡春苦笑道:“如何问?他早已不在人世,况且你们也不知道他家在何处。” 江澄摸了摸蓝曦臣手中的碗,示意他趁热喝:“如何问自有我们的方法,只是后者确实需要用时间找一找了。” 老人闻言没有说话,他低头看着碗不知在想什么。 蓝曦臣也将碗中的粥一饮而尽,他放下碗开口道:“我不知您为何犹豫,但如若您想要一个答案,我和晚吟一定会帮您,虽不知锦远家住何方,但也不会查不到。” 季捡春却在这个时候突地笑了出来:“太晚了。” 江澄不解:“什么?”,他话音刚落,就见季捡春的嘴角渡出了一口鲜血。 江澄瞳孔微缩,还没等他有所动作,蓝曦臣已经起身封住了老人的穴脉。 “这是怎么回事!” 蓝曦臣低声问道。 季捡春摆了摆手,苍老的手腕慢慢可以看到他的血管正在缓慢变黑,他指了指碗:“我在粥里面下了药,你们不用管我了。” 江澄一惊,立马回头去看锅,却又听老人此时道:“放心,我只放在了我的碗里的。” 说着又吐出一口血来。 蓝曦臣蹙眉:“别说话了,毒蔓延的太快了。” 季捡春的生命力好像突然被耗尽了一般,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公子,我本来就是要走的命,不在乎是快还是慢了。” 蓝曦臣张了张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 江澄掏药丸的动作也是一顿,季捡春又道:“不必救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等了他一生,若不是你们告诉我...告诉我他早已不在的事实,我不知还要错过他多久。” 季捡春的手虚虚抬起,被江澄一把接住。 季捡春:“...不要觉得我在做傻事,我太开心了,因为我马上就要见到他了。” 他气若悬丝的看着天顶,眼神开始慢慢涣散。 他想起他十七岁那年第一次遇见他,他的眼睛是那么明亮耀眼,一身鹅黄的罩衫穿在身上,好像是仙人下凡铲除精怪来了。 他想起他们一起去河中捉鱼, 他第一次将徒手抓到鱼扔进锦远的怀里,红着脸说这是送给他的礼物。 他又想起他在树上荡秋千,被太阳晃得睡着了,醒来就见到了锦远放大了的脸。 他的吻,他的体温,甚至就连他身上的气味好像还在自己的鼻尖旋绕。 “爱太过短暂,遗忘却要那么的长。” 季捡春不知在对着谁说话,他的眼睛也在这时流出了血泪。 江澄低头去听老人细小的声音,闻言鼻尖一酸,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季捡春好像快支撑不住了,他努力睁开眼睛去看蓝曦臣和江澄,气若悬丝道:“我知你们...并非亲兄弟,只希望你们能牢牢抓紧对方的手...不要像我一样,与爱的人相隔,独自空守一生。” 蓝曦臣掀开老者的衣襟一角,眼睁睁的看见黑线上升到他的脖子的血管处。 老人轻轻咳嗽出声,衣襟沾满了血迹:“我,我要去找我的小师兄了。” “......冬日来了,后山也下雪了。” “他说他要给我堆雪人的,我,我记着呢。” 季捡春的耳中早已听不清声音,他的耳朵也被毒坏了,所以他只能看见江澄和蓝曦臣一张一合的嘴。 以及,在门边微笑等朝他伸出手的锦远。 对方的眼睛还是那么的明亮,身着鹅黄的罩衫,一如初见那日。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季捡春眼眶一红,他试探的伸出了手,却忽地发现自己手上,被风霜皲裂的皱纹不知何时被抚平。 他缓缓低头打量自己,发现自己变成了十七岁的模样。 他的身体不再老态,走路不再缓慢无力,季捡春几乎是跳了起来,朝着门口的锦远飞奔过去。 扑向这个怀抱时候,季捡春突然就放下了所有他与锦远相隔的这些年。 他说:“师兄,下雪了,我们去堆雪人吧。” ———— 丧事对于村庄里面的人来说,似乎是稀松平常。 几乎所有人的都来了,但他们也只是将村长的家打扫干净,随后女人门架起了木头,就这样将老人放了上去,一个人的一生,就这样落在了十几块木头上,轻易拭去。 江澄和蓝曦臣便也趁此机会,将他们采买的一切衣服都分发给了众人,木材燃燃,尸骨坍塌,一切都在火光中被灼烧的一干二净。 江澄看见隔壁家的婶子捧着一个罐子,将熄灭的火焰连同地下的灰尘土壤一起捧进了罐中,随后,独自走去了后山。 雪在此刻突然下了起来,江澄抬头望向天边,雪花飞舞在干枯的树林中,不知老人是否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 蓝曦臣伸手将江澄的披肩系紧,似是知道他所想。 “他们应该团圆了才对。” 江澄抬眼看向自己面前的人:“为何这么说?” 蓝曦臣伸手接过飞落在他掌心的雪花,顷刻间便又融化。 “上天不是告诉我们答案了吗?你看。” 蓝曦臣牵过江澄的手,带着他去接徐徐落下的雪花。 “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他们一定在肆无忌惮的拥抱,看雪。” 江澄不知,他只是感受着手心落下的微弱的冰凉。 是否大雪怜悯,来送捡春最后一程。 江澄看着夜花婶婶将罐头埋在树下,树旁边的秋千被风吹的微微摇晃。 他忍不住对着上天默悼: 无心安之所的人,总该有一个家, 无论神无村有无神明庇佑, 都请将归去的人送到他所挂念人的身边,让他们去完成那些给予对方,却未能有机会实现的诺言。 江澄轻轻闭眼,无声的悼念。 蓝曦臣牵起江澄的手,带着他走到了树下一直未动的夜花婶子身后。 “你一直想问的问题,或许可以问问她。” 蓝曦臣朝着江澄点点头。 听到身后的声响,夜花背对着他们抬了抬手臂,转过头来,江澄才发现对方通红的双眼。 想来是衣袖可以擦掉泪水,却擦不掉眼里未遮住的情绪。 江澄犹豫开口:“我还以为,你们对于村长的离开不会伤心。” 夜花抬手随意擦了擦脸庞:“哎呀,说这些话。谁走了都会有一点心里堵堵的吧!只是村长年事高了,大家觉得是喜丧,所以才...” 她说着眼角又湿润起来。 蓝曦臣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那您为何独自在此处伤怀呢?” 夜花接过蓝曦臣手上的帕子,擦了擦眼睛:“他喝的那药,是我前些天去山下采的毒草,我是用来毒老鼠的,谁知道村长他.......我真的,不该给他的。” 蓝曦臣上前一步拍了拍大婶的肩道:“您不必介怀内疚,村长如若想离开,也不缺您这一个办法,他替自己找了一个最轻松的方式,我们理应尊重他。” 江澄此刻也道:“没错,村长一定是考虑了所有,才选择离开的。” 他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了两个铁盒,递给了面前的婶婶。 江澄:“之前画福的时候,就见您的手皲裂的厉害,冬日难熬,这是给您保护手的,还要多谢您的冬衣了。” 夜花受宠若惊的接过,看着江澄道:“给我的吗?这实在是,多谢你了。” 她擦了擦眼睛,视若珍宝的摸了摸两个圆圆的铁盒,里面的膏体似乎隔着铁皮也传出了香味。 江澄笑了笑,摸了摸鼻尖:“对了婶子,我还想问问您,为何这座村叫神无村,这是谁命名的?”喜欢魔道祖师衍生之恨别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魔道祖师衍生之恨别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