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发现自己无法狠下心来,即便他此刻醋意滔天,妒怒又不安,却拿她毫无办法。
良久,谢玹阖了阖眼,叹息一声,手臂绕过她的肩背,略一用力,将她摁入怀里,贴在她耳侧,低低地发问。
“若我始终不曾来,你当如何?”
容娡听着他的心跳,眼眸闪动,想了想,如实道:“我不知道。”
谢玹搂着她的手臂骤然收紧,鼻息沉了几分,像是被她的这句话点燃了怒火,周身气息霎时凝固,清泠如霜雪。
他嗓音低哑,再次染上命令的意味,几乎咬牙切齿道:“不知道?容姣姣,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容娡被他勒的喘不上气,推了推他,反而被不容置喙地拥的更紧。
“你……”
她皱起眉,想让他松手,然而瞥见他泛红的眼尾、不复从容的神情,想到这一切是因何而起,不禁哑然失声,惧意亦无声无息地消减。
僵持片刻,容娡在他怀里挣动两下,费力抽出自己的左手,举在他面前,将腕上伪装成手镯的暗器给他看。
谢玹的目光短暂地在手镯上停留一瞬,继续看向她,眸色沉的浓黑的夜,仿佛要将她吞噬。
容娡放下手。
“是真的不知道。”她垂着眼帘,小声道,“可能会想办法逃出宫。”
顿了顿,她仰面看向他,声音更小:“……我在身上藏了几件暗器,若贺兰铭逼人太甚,我做好了杀他的准备。”
看着谢玹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容娡的喉咙忽然仿佛被什么攫住,说不出任何瞒骗的话。
好一阵,才揪住他的衣边,哽咽着道:“我问过许多人,他们……他们都说你死了……我当真以为贺兰铭杀了你……若不是知道你身死……我又怎会……又怎会……”
眼泪不受控制,啪嗒啪嗒砸落。也不知怎地,容娡泣不成声,仿佛这些时日的担惊受怕与所受的委屈,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开了闸似的往外涌,怎么都流不尽。
泪珠滚落到谢玹的衣袖上,很快没入衣料,洇开点点湿痕。
谢玹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面上蓦地一片空白。
容娡泪眼婆娑地瞥见他的神情,心里大致有了底,越发委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小心呛了一口,便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
谢玹被咳声惊得回神,眨了眨眼眸,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容娡抽泣不已,满脸是泪,揪起谢玹的衣袖擦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干净,气得呜咽两声,没好气地挠了把袖子,犹豫了一下,没舍得松开。
“都怨你!”
分明哭的语不成调,却偏偏要虚张声势的抱怨。
“若论背信弃义,也是你假死在先……我已经解释过,今日种种并非我本愿,你为何不信我?我……我讨厌你!”
若她先前说的那番心悦谢玹的话,并非出自真心,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哄骗的假话。
而眼下她所说的字字句句,却着实是真情实感。
谢玹待她如何,她是看在眼里的。
她知道谢玹待她情深,无论怎样,都不愿意看着这样一个人身死。
谢玹望着她婆娑的泪眼,瞳仁微微一缩,隐约明白她的意思,胸腔内翻涌着的怒火,忽然间没由来地偃息了。
他沉默着看着她。
妒怒、醋意、戾气,最终化成一声极轻的、略显无奈的叹息。
“对不住,是怨我。”
谢玹认下她没道理的责怨,面上的冷意一点点消融,捧着她的脸,细致地为她擦拭眼泪。
他眼帘低垂,眨眼时,浓密的睫毛像鸦羽那般轻颤,眼眸像浸了水的琥珀,泛出粼粼的光晕。
美的摄人心魂。
容娡渐渐止住哭声,眼巴巴的盯着他的脸,想了想,犹豫着问:“你是在哄我吗?”
谢玹颔首:“嗯。”
他在她哭红的眼尾印上一吻:“别哭,姣姣,我并未死。”
容娡舔了舔唇角,并不领情,轻哼一声:“刚才不是还威胁要杀我?才不稀罕你哄。”
谢玹没再说话,深深凝视她,眼尾始终噙着一抹红。
过了一会儿,他阖上眼,揽住她的腰,道:“姣姣,我不是什么圣人,真的动过杀念。”
“我曾想过很多次,你既然不愿独属于我一人,那好,你爱上谁,我便杀了谁。若你始终不愿真心喜爱我,那也无妨,我会杀了你,死人总不能见异思迁,待你死后,只能乖乖留在我身边,与我同枕共穴。”
他的语气平静又淡漠,像是在与她谈论稀松平常的小事,嗓音里甚至带着点薄冷的笑意。
“至于贺兰铭,由你看着我亲手斩杀他,已算手下留情。我其实本想利用他来教你如何杀人,让你来杀他。”
容娡听得瞪圆了眼,小脸皱成一团,又要哭了。
可旋即,谢玹话音一转,像是妥协一般,略显无奈的笑了笑:“可我没料想到,情爱竟能如此蛊惑心智,令我无法对你狠下心来,终究还是……罢了。”
容娡眨了眨沾湿的眼睫,听懂了他的意思,怔怔地望入他昳丽冷湛的、带着纵容的眼,心尖一颤。
她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谢玹不再是遥不可及的神祇了。
他那样的人,因她沾上了这万千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