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养在京城内的那些文官,各个细皮嫩肉,满脑子都是勾心斗角的官场腌臜。桌上好酒少不了。郝宏伯把自己封在酒窖里,陈年女儿红给拿了出来,盖子解开的那刻,酒香四溢,飘满了整间大堂。“郝老头,你不是说,这就要等到你闺女出嫁那天,在搬出来吗?”与他相熟的齐衡笑着调侃道。“今儿这事,可比我闺女出嫁,还要隆重。”郝宏伯摆摆手,意味深长的感叹道。“怎么个说法,回到京城,是给升了官,还是加了俸禄?”“这一顿下来,可得不老少。”“你这是发达了啊。”凌茫冲曾经的副官王树和笑着跟着调侃。凌家旧部,七零八落,能留任京城的少之又少,这几年他们被派到了关外。能拿的俸禄也被地方官层层剥减,拿到手里的银钱,只够普通的生活。可吃不起这些大鱼大肉。“今儿,是个大日子。”郝宏伯举杯,红光满面。“我带个少年人与你们见见,也让你们这些个黄土埋了半截的老家伙,看看。”郝宏伯说着,众人不禁把目光都投向了门外,门帘掀开。少年人面色清冷如玉,长发束成一指,垂落在肩后,一席青色常服勾勒出她挺拔如松的身姿。与这些叔伯辈的武将一比。眼前的凌緢,就如同清新的绿苗落入荒漠的沙土间,生机盎然。众人看到凌緢的第一反应,便知,是个狠戾的角儿。眉宇间的冷然,与身上浓重的血腥味,都不似她这个年纪该有的。与他们这些长年浸润在沙场上的武将站在一处,也不露怯。“这小丫头资质不错,是块好料子,原是你郝老头的收徒宴啊。”齐衡笑着,抿了口酒。“你要不要和她比划比划。”郝宏伯不动声色,道了句。“那我有点欺负小孩子了。”齐衡口里这般说着,却站起身了,将袖口卷了起来,武将都是好斗的,而且不服老。两人站在一处,互相推桩,看谁先把谁撂到后退,便是输。齐衡长年在边关巡逻镇守,每日疾行十里地,双腿落地便跟扎了根似的,岿然不动。凌緢与他的手比划到一处,一白一黑,一粗一细。“小妮子还得在练练臂力。”齐衡满脸做师傅的架势,教导晚辈。他性子急,向来第一招会出其不意,快速制敌。他动作迅猛的出拳,凌緢像是看破他的招数,倾身一侧,齐衡一怔,除了当年的凌茫冲还没人这么熟悉他的出招。愣神的功夫,手腕被人擒住,一股强劲的内力注入他的手掌,他整个人失力的往后一退。引来众人一阵哄笑。“王树和,你莫笑,你来试试。”齐衡老脸一红,却是不服气,扯着王树和站过来。王树和对推到凌緢对面站着。离近了,细看凌緢的眉宇,觉得熟悉。愣神的功夫,齐衡喊了开始,他都没听见,被凌緢一掌推的往后退了两步。引来大家更猛烈的笑声。要属齐衡笑得最大声。他和王树和一直都是死对头,攀比了一辈子。王树和没笑,眼眶一瞬红了。咕嘟咕嘟,桌上的铜锅烧的滚烫,炭火冒着寥寥炊烟,弥漫在桌子上空。“不兴输了还哭鼻子的。”齐衡指着王树和,笑的更夸张。王树和被齐衡点了一下,泪腺像是决堤的河坝,喷涌而出,止都止不住。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可他,却怎么也忍不住。一些回忆,在他脑海里浮现。他在乱葬岗*里想找到凌緢的尸骸。第一天,刚闻到扑面而来的尸臭味,他有些作恶,第二天,他适应了,他在尸体里挨个翻。双手溃烂流脓,染上了尸毒。第三天,京城下了一夜大雨,尸体都被泡的发肿发胀,他再也找不着,那个,他曾经拼死也要保护住的凌緢。每每午夜梦回,他想到那天的兵变,都会陷入深深地自责。为什么,偏偏派他去除草寇。如果,那天他在凌茫冲身边,或许悲剧就不会发生。众人见王树和老泪纵横,悲喜交加的模样,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第45章 恢复身份第四十五章“要不先吃饭吧。”郝宏伯强压住眼底的酸涩,没有把凌緢的身份告诉众人。不然,估计大家能抱头痛哭一晚上,等着这铜锅的锅底烧干,可惜了这一桌子美味佳肴。众人都坐到桌前。凌緢坐在郝宏伯左边,王树和坐在凌緢身边,而齐衡坐在郝宏伯右边。饭席间,他注意到王树和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落在凌緢身上,带着探究,又带着慈爱,还带着几分宠溺。王树和从小对她最好,教她武艺,谋略兵法,给她买好吃的。王树和截然一身,无儿无女,把她当做亲闺女看待。武将们胃口好,满桌的肉,到了宴席后半场,全吃的精光。酒足饭饱,郝宏伯将众人带到书房内,倒上好茶招待着。“你干嘛一直盯着人小姑娘看啊。”齐衡给了王树和一拐子,终于忍不住,道出心底疑惑。都黄土埋半截的人了,临了,临了惦记上年轻小姑娘了?凌緢生的确实好看。与京城里的大家闺秀不同。她的气质不属于温婉娴静型的,是柔美英气的女儿郎。而且年纪轻轻便能一招制敌,大有可为。“你这双遇人不识的牛眼,不要也罢。”王树和摆摆手,嫌弃的白了他一眼。齐衡一听,瞪圆了眼睛,看向凌緢,势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明白。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还真是有点熟悉感。这眼神,瞅着,有点像她从小看到大的那个孩子。齐衡这般想着,心脏狠狠疼了一下。他掐指算着岁数,如若那孩子真的还活着,估摸着,和凌緢差不多大。思绪像是翻涌的潮水,将齐衡淹没,他憋红了眼,颤抖的站起身。走到凌緢身边的那几步,腿都有些发软,像是踩着棉花似的,轻飘飘的。“小妮子,你叫什么了?”齐衡摁在起伏不定的情绪,眼眶里泪花一直打转着。性情中人,情绪还不掩藏。“凌緢。”凌緢抵着齿尖,强压住内心的酸涩,让自己表现的更懵懂些,更无知些。她好想,好想和他们相认。在王树和哭的那刻,她就有些绷不住,想上前抱住他,拍着他不那么伟岸的脊背,喊他一声王叔。还有眼前的齐叔。从小对她最严厉,敦促她扎马步,不练够一个时辰,不让她吃饭。儿时的回忆,一桩桩一件件的涌现在心头。她死死掐着大腿的肉,强忍住心口的悸动。她不能让计划功亏一篑。她一定要将自己失忆贯彻到底。不然,她无法解释这五年的消失。冷月就是凌緢的事迹一旦败露。到时候,凌家旧部会像王家那般,被赶尽杀绝。“什么?”“她叫凌緢!”其余的人也跟着站了起来,走到凌緢身边,凑上前,去看她。一瞬间,凌緢身边被围的水泄不通。“可,她好像不认识我们了。”王树和遗憾道。饭席上,他观察着凌緢,发现她眉眼间的生疏与冷漠,心口沉了沉。他不知凌緢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她失忆了。”“这些年都在山林里靠打猎为生。”“后来她救了温如元的千金,这才回到了京城。”郝宏伯将凌緢的大致情况与大家说了。只有王树和捕捉到了重点。“毅儿还和小时候一样,看到美女就走不动道!”“!!!”凌緢撑大眼睛,看向王树和,她好想反驳,说自己哪有。可她现在在演失忆,啥也不记得。“你这么说,我也记得起来了。”“她那时候和当今圣上好的都快黏在一起了。”“!!!”凌緢无力反驳,内心暴躁呐喊,她只当仪殷是姐姐。她是独女,从小就跟着这些叔叔伯伯一起长大,初见到仪殷,只觉得她生的好美,温柔的像是她期望中长姐的样子。可,后来才发现,那只是假象,仪殷是蛇蝎心肠,野心极大的女人。从一开始接触她,就是为了凌家的兵权。凌緢闭眼,想忘记那段往事,心口一阵刺痛。“也不知道当今圣上见到毅儿,会不会很开心。”“圣上未娶多年,不会是为了等毅儿吧。”其余几位叔伯越说越离谱。凌緢听后头皮一阵发麻,如果让几位叔伯知道,是仪殷让她假死,然后将她变成无情的冷血判官,做那人人畏之的冷月。几位叔伯,是否会心寒入骨。“找到毅儿,是否该如实与陛下呈报。”王树和问。“自然,不然罪犯欺君,到时候陛下如若追究,我们难辞其咎。”郝宏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