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居然还敢来这里?”车行的店员冲过去说。 他边上的那个男人给他翻译:“知道这是什么吗?我们大日本帝国为了庆祝我们攻陷南京,给日本国民发了牛肉,因为以后中国都是我们的了,我们会有吃不完的肉。” 那个日本人把他手里的报纸扔了出来,报纸掉在地上,上面是一张两个日本军官拄着刺刀的照片,听不懂日语,但是上头的文字他们都能看懂,叶应澜看到的是《百人斩超记录》。 有人捡起了那张报纸,那是一份前几天的日文报纸,新闻是说攻入南京的两个军官,从12月9日开始比赛杀人,看谁先杀满一百人,两人都已经杀得军刀缺口了,也杀满了一百人,但是因为不知道谁先杀满100人,所以要重新比赛,这次目标是150人。这张日文报纸还贴了图片,称两人杀人恶魔为“英雄”。 这个时候要不打死这个恶鬼,还有一点血性吗?什么理智?什么克制?无论是行人还是店员,都要冲过去打人。 这时她的血脉里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暴戾之气,她大吼:“都给我让开!” “应澜姐。”安顺冲过来拉住她,叶应澜甩开了郑安顺。 那个翻译跟这个日本人说了。 翻译:“你这样漂亮的女人,如果在中国,你现在就应该在……” 咬了咬牙!自己终究是短命之相,她想陪伴爷爷奶奶,她想和嘉鸿白首,但是…… 叶应澜抓住摇杆,咬着牙一点一点把车窗降下来,跟前面的人说:“大家散开。” 张叔冲了出来,扒拉住车门,看着她:“大小姐,你下来,让我来,我一把年纪了,死不足惜。” “都给我让开!”叶应澜大吼一声,“我今天就用这辆捐给国内的卡车,撞死他。” 千般恩爱,万般缱绻!她想跟他子孙满堂,她想要看着孩子们叫她嫲嫲,看来是不能了! 面前的日本人还在挥舞双手,叶应澜发动汽车,她的脚已经踏在油门上,前面的日本人是来找死,她撞上去也是找死。 那个破衣烂衫,满嘴是血的人,有着一张可怕的脸,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他一口咬断穿了那个日本人的喉咙。 叶应澜被关进了巡捕房,她现在不担心自己,她担心那个阿伯,刚才那个阿伯被抓的时候,阿伯回头看了她一眼,那张五官已经变形,嘴角还挂着鲜血的,可怕到极致的脸上,有一双温柔的眼,她知道他在安抚她。他在用他的命,换自己的命啊! 叶应澜跟着律师走出了监牢,踏出门口。 叶老太爷搂着她:“没事了,没事了,先回家,奶奶和你阿公嫲嫲都在家等你。” 车子开到街区,叶应澜发现华人商店全部关门歇业,再往前听见了震耳欲聋的英文口号声: “公布南京真相!” “……” 一个学生站在台阶上用英文演讲:“日本把杀人狂魔称为‘英雄’……” 本来兴裕行要求那个日本人道歉报纸也在跟踪,昨天那个日本人拿着牛肉和报纸去兴裕行门口闹事,这也进一步激怒了华商。 现在日本人嚣张到这种程度,在国内屠杀,在星洲用这样的方式挑衅,现在有叫花子将那两个日本人咬得一死一伤,居然将兴裕行的老板给关了进去。 余修礼说:“应澜,我们已经请了英国的御用大律师,不仅给你做无罪辩护,而且还要索赔,嘉鸿和你二舅舅也正在赶回来。” “这个刘阿大之前在牛车水乞讨,大家就叫他‘疯阿大’,他是疯子。”余修礼说,“我跟律师沟通过了。可以进行精神病无罪辩护。” “已经在调查了,目前的情况是他会驻留这一带,是因为你的伙计,给了他吃食,给他搭了简易窝棚。他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是受到了外界的强烈刺激。”余修礼说,“现在国外记者都被强制撤离南京,但是仅仅现在报道出来的情况已经是人间地狱。国际舆论哗然,海峡殖民地,不仅仅是华人,就是其他种族,也难以想象在这个的年代还能发生这样大规模屠杀。现在英文和马来文的报章也在追踪报道这件事。在现在的情况下,刘阿大应该可以保。”家,主楼门口放了火盆,看见叶应澜下车,霞姨说:“大少奶奶,跨火盆,去去晦气。” “没事就好。”老太爷说。 说着奶奶眼泪落下,叶应澜看着家里的长辈,她想承认自己冲动,可当时的情况下,她只有进和退两条路可选。 老太爷开口:“应澜,去洗个澡,换件衣服,下来给菩萨磕头,再去祠堂跟祖宗说一声。” 叶应澜转头看蔡月娥和老太太:“妈、嫲嫲!” 叶老太太和大太太陪着叶应澜回东楼,叶老太太说她:“你这孩子真的是……” 叶应澜只能握住婆婆的手。 先跟着婆婆和嫲嫲一起去了佛堂,给菩萨上香。 老太爷先给祖宗上香:“山河破碎,国土沦丧,生灵涂炭,何忍苟活。余家长媳叶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幸得忠义之士舍生,才得以平安归来。” 叶应澜上香,再跪下磕头。 他又看向叶应澜:“应澜,这次你多少是冲动了。你是余家长媳,你嘉鸿的结发之妻,你要为我余家开枝散叶,你也是车行的老板,这么多家车行的人靠着你活,你还有祖父母在堂,怎忍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你有错,嘉鸿受之,等嘉鸿归来,替你领受五鞭。”老太爷看着她。 “好了,去吃你妈做的猪脚面线,去去晦气。”老太爷说,“走了,去吃饭。” “大吉大利,添福添寿。”叶应澜跟着说。 叶老太太拿着帕子给她擦眼泪:“不哭了,乖!” “过了,就好了。”蔡月娥摸着她的头发说。 余修礼站起来,过去接电话。 “先晾一晾他。”老太爷说,“哪有这么容易?” 吃过午饭,叶家老两口起身告辞,老太太说:“应澜啊!昨夜肯定一夜没睡,好好去睡一觉。” 尤其是眼前出现的一幕幕景象,张叔掉下悬崖、还有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少年,在自己面前被炮火轰炸,自己则殒命在冲天的火光中。 这一日里各种情绪交错,让叶应澜累极,沾了床,闭上眼模模糊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