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一言为定,我等着!”江连横无事可做,便也早早就寝,躺下了,却睡不着,脑子里仍在反复回忆“老莽”的名字……
“新年,柴禾拾掇好了没,别磨磨蹭蹭的,赶紧进屋去帮你姐做饭!”
见沈志晔不开窍,索性应了一声,说:“我开不了价,但我可以帮你把这话转达给东家。”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江连横抬手打断,深呼吸,平复了片刻,却说:“那小子是把我江连横当狗了,以为给我块骨头,我就得谁咬谁……”
“国砚,有句话你说对了。我是来了事的,不是来找事的,明天等老袁回来,跟高丽棒子搭上线了再说吧!”
江连横自顾自地念叨着“老莽”的匪号,脑子里翻江倒海,终究还是一无所获。
如同姐姐小青一样,新年也有火气,怀里抱着一捆柴禾,已经忙得脚打后脑勺了,当场反呛道:“你没长手,还是没长脚,不会自己拿么?”
主仆二人的交谈声渐行渐远。
“你别看我是个二少爷,就瞧不起我,跟你明说吧,我哥是个书呆子,咱沈家的产业,以后还是得落在我身上。如果江老板愿意帮忙,要钱要地,随便开价。老爷岭虽然耕地少,但是产药材,不是我跟你吹,长白山的人参,它就是比关内的劲儿大,挣钱去吧!”
“你说,谁不干活儿了!”
“放屁,他干的活儿比你们少了?”小青拿着饭勺指指点点,“敢情就你们跟着爹去巡逻放哨才叫干活吗?”
赵国砚无语,好话赖话都说了,听不懂也没办法。
老大、老三也不劝阻,只顾卖呆儿看乐呵。
儿女纷争,家家常有。
“少爷,二奶奶叫你,该喝药了——”
赵国砚也终于得空跟江连横独处,并把从沈少爷嘴里问出来的消息,如实说了一遍。
“我也没印象……”
赵国砚扶着墙头儿,半蹲着身子,将起未起。
“松手!”海家幺儿大喊,“有种你松手!”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天经地义,何错之有?呵,婊子立牌坊罢了。
海潮山抬腿冲老二屁股上多踹了一脚,呵斥几人立刻回屋吃饭,轮到他自己进屋时,余光一扫,恰好撞见了江连横。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窗外的月色渐渐明朗起来。
毫无征兆,避之不及。
赵国砚心说我哪知道,转而又把话题扯回沈志晔身上,问:“东家,沈少爷说的那件事儿……”
声音很密集,而且越来越刺耳,如同潮水一般,一浪高过一浪。
江连横虽说不是善茬儿,但也远不到丧心病狂的地步,眼见着沈家店一片祥和,没道理把祸害转嫁到村民头上。
“我可没那意思!”
“好好好,良民就良民。”沈志晔嗤笑一声,“我这不是请江老板帮忙么,反正我只想让海潮山这个人消失,至于你们用什么办法,那我不管,我只管掏钱。”
“不过,我也能理解,怕咱们给沈家店惹事儿么,人之常情。”
正要仔细分辨时,却听院子里骤然响起锣声,也许不是锣声,而是铜盆铁锅的敲击声。
“诶,新年,我要的水哪去了?”海家老三催促道,“你想渴死你哥,还是咋地?”
“少爷怎么待这么长时间,你身体不好,赶紧回屋歇着吧!”
突然,江连横猛坐起身,不是因为回想到了什么,而是因为窗外隐约传来一阵轰隆声。
沈志晔心头一紧,慌忙直起身子,背负双手,匆匆丢下一句“我等你们好消息”,随后便佯装无事地朝丫鬟迎了过去。
“没印象,完全没印象,咱家惹过这么一号人么?”
天色尚早,闭门不出反倒遭人猜忌,两人索性走出碉楼,在庄园的僻静角落里消食踱步。
海家老二也不真打他,而是冲指尖哈了一口气,噼里啪啦,在小弟的脑袋上弹了一通脑瓜崩儿。
恰在此时,大门外的一声叫喊,突然镇住了兄妹五人。
“你瞅瞅,人家这儿子……咋生的呢?”江连横不禁有些感慨。
“嘶,你身上什么味儿?”
海潮山根本无意深究,索性大手一挥,挨个儿扇了一脑瓢,唯独长子和闺女逃过一劫。
“你拉偏架!”
“你们几个闹啥呢!”
海潮山板着一张脸走过来,目光扫视五人,除了闺女,几个儿子纷纷垂下脑袋,有点畏缩。
小子长得杆儿瘦,虎头虎脑的,手脚也算麻利,却挨不住三个兄长呼来喝去,使唤起来,就跟不要钱似的,毫不心疼。
“少他妈假模假样的,靠边儿,别挡我道!”
除了他们仨以外,另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屋里屋外,来回穿梭,看样子是海家的幺儿。
新年正要还击,却又被姐姐小青护在了身前:“你们是当哥的么,别老熊他!”
“臭嘴子,老让你们这么念叨着,好身板儿也都念叨毁了!”
江连横浑不在意,偶尔还会掏出几枚老钱儿,赏给来回追逐嬉闹的孩崽子。
正在绞尽脑汁,寻思着用什么借口搪塞过去,小青却先气冲冲地开了腔。
沈志晔见状,误以为对方怀疑他的财力,当即直起腰杆儿,却说:
“谁熊他了?”哥儿仨立马反驳道,“让他干点活儿,就叫熊他了?”
说罢,转身回了碉楼,又陪沈老爷子闲聊了几句,天色便渐渐黑了下来。
乡下孩子胆儿小,拿了钱,一声谢谢也没有,立马飞奔到大人身边,躲起来,好奇又腼腆地朝两人张望。
不过三两分钟的光景,哥仨就给小弟派了一堆活儿,仿佛故意捉弄他似的,忙得那小子五迷三道,晕头转向,就差找不着北了。
话音刚落,就听屋子里一阵叮叮咣咣,小青举着饭勺冲出来,照着海家老二的脑袋,径直砸了下去。
“你恶不恶心,这么大的人了,还得哪拉哪,找不着茅房不知道问么!”
偏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倏然而至。
赵国砚住在对门,此刻也赤膊冲出来,隔着过道问江连横:“东家,听见了么?”
“嗯,是马蹄声!”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霎时间,就见庄上的老弱妇孺不经沈家允许,一股脑地蜂拥着闯进碉楼,一个个惊慌失措,连声呐喊:“胡子来啦,胡子来啦!”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