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咸宁路过天井时,正落着雨。雨水顺着周公馆的檐头滴下来,溅起来的水花蒙在她的夹棉缎面鸦青袍子上,像是镀了一层珠光,和她清晨在江华轮甲板扶手上0到的霜一样。 下人们都在忙活着周咸清的后事,脸上表情麻木,动作机械,和盛着她大姐的棺椁并无不同,一样凝重且si气沉沉。周围人走来走去,仿若没有瞧见她,只有和她自y0ujia0好的几位丫头小子会向她行个礼。时隔多年回来,周公馆多了许多新面孔。 周咸宁听闻并没有立刻走动,耷拉着眼帘,顿了顿,问: 丫头愣了一下,嗫嚅道: “我知道了。” 周咸宁心上一沉,点了点头,朝周老爷书房走去。 说起周老爷新续弦的这位继室,春凤闲时听下人们嚼舌根子说,原是川北许家出身的坤泽,据说也进过西式学堂;远近闻名的书香门写得极好,虽然文笔稚neng,但是角度新奇,cha科打诨,颇有意趣,还在首府日报上发表了,署的是她姐姐给她起的笔名。他将那几期报刊抱回了家里,每次一读便不由得会心一笑。在那时起,他就颇为关注她口中的这个二妹妹,后面还收集了所有发表了她文章的杂志专栏。什么样的人才会写出这样的文章?是因为她是周咸清言传身教一手带大的孩子吗?可跟她大姐的文风却大相径庭。 可他没想到竟然会差这么多。 “周孟澈是哪个?有人找!”课室骤然安静。她目光沉静,声音沉沉脆脆的,带着明显的川北口音。她身处坤泽的学堂,周围一众坤泽都在好奇围观,她却丝毫不在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绷着脸,嘴里小声骂骂咧咧,“个锤子,遭瘟的保安吃错药,不让我进来,我讲了好半天……” 小姑娘左顾右盼之时立马发现了姐姐,眼神忽闪一亮,下意识闭上了嘴,便飞也似地蹿过来。绒线围巾飘着,鱼骨辫子摇着,翘起嘴角,笑得很乖。 随后在一堂人目瞪口呆之下将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中书本的周咸宁拖了出去。 她姐姐的话,她都会听。 在受令者意料之中。周咸宁并没有太大情绪波动,非常自觉地出去跪着,动作行云流水,面不改se。 “晓得了,姐姐。” 他提着一摞纸包回到宿舍时,外边的周咸宁还没有回来。虽说是人家的家务事不好cha嘴,可是礼节面子上还是要到位的,于是,他还是若无其事地轻轻来了一句: “呵!她?”周咸清yyan怪气地冷哼一声,往外遥遥一指,“听见外面乒乓乒乓声音没有?人家正跪着耍掼pa0咧!” “好了,我出去买点东西,毓如,劳烦你帮我看一下她。你就说是我让你把她看到起,她很听话的。” 周咸清走后,他不放心,便走出屋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看在和孟澈的情谊上,他也得照看好她。 小姑娘缓缓偏过身子,辫子耷拉出稳坐钓鱼台的风度,背着手凝视他不作声,半晌,沉沉开口: 颇有些如级主任成熟老练探水0鱼般的语气。 “被我姐?” 她蹙眉思索片刻,感觉不太对头,直到听到他说是被老师,才释然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她明显缓和了许多,语气也柔和起来,像是遇见了同党,并对同伙人展露出深厚的关怀支持与革命情谊。 面前的坤泽男子不回答,便也只当他是同为天涯沦落人。她幽幽叹息一声,两只手从身后窸窸窣窣捯着什么,忽地朝他伸出右手,手心里明晃晃放着一盒印花掼pa0。 “来嘛,”她难以言喻地看着他,眸子中甚至还有几分不忍和悲天悯人的仁慈,表情淡淡的,“一起耍。” 看对方似乎没听见,还在怔愣着,她又耐着x子重复了一遍。为了表现得礼貌亲切,她有些表情怪异又生y地拧巴出两个字。 哥哥…… 周咸清出去了不久,许祯就招呼着把小姑娘领回屋了。他把周咸宁安顿好在桌旁,给她解开了几个纸包的麻绳,展开 许祯便也不再管她了,别过身去,随手ch0u了一本书看,只不过翻来覆去都在看同一页。 等送二妹到了车站,回到宿舍后,许祯正坐在桌前,开着暖光台灯做功课。光线在他脸上打出光影,眼皮垂着,眼毛微颤。宿舍还是那样安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什么人也没来过。 犹豫再三,他还是冷不丁漫不经心开口: “她虚岁十三,刚过完生。”她顿了一下,瞥了一眼他本子上的潦草字迹和垃圾桶里的油纸。 他微微抿唇,视线一直盯在桌子上,笔尖摩擦纸面,发出沙沙声。 许祯复又垂下头去不作声,蹙眉握着钢笔不知道又在胡乱画着什么,笔尖在纸上留下点点墨晕;另一只包裹着纸盒的手却不敢发力,将纸盒悄悄放进口袋,抬手颇不自在地拢紧了衣领,就这么一直沉默。 周家老幺周咸明最近解了封,正乐不可支地重拾街溜子的行当。 路上原本车水马龙,好不自在,一见她来,马上变得人影零落,猫狗遁走,老幼规避。人们都道是小花花太岁卷土重来了。平日里,周公馆也只有几个大长辈和姐儿几个压得住她,一旦周老爷稍稍离家,她的跋扈行径便悄然抬头,b复辟帝制还来得快些。 一众小跟班手上提着徐锦记的烧鹅烤j,度春风的香脂玫瑰油,望江楼的杏su点心,裕福门的一众上等香烟酒品,跟在她pgu后头,从周公馆侧门门首入,拐弯抹角地东拐一下西绕一下,最终到了周咸宁寝室门口。 周咸宁眯着眼,喉咙里咕噜了一声,扯过被子蒙住了头。 周咸明见没人来开门,在台阶上焦躁地点脚尖,pgu左扭一下右扭一下,活生生像条身上生了痒疮的蛆。 春凤一抬头是她,忙不迭手颤了一下,端着的食案差点不稳,上面的食盒差点滑下来,盒中的粥水都荡出来几滴。 “三姐儿好。” “二姐儿身上伤刚好,早晨起来还是吃些清淡的b较适口。”春凤头埋得更低了,讪笑道。 “不是!不是!”春凤头摇成了拨浪鼓,脚跟忙不着痕迹地往后错,急声道,“这是夫人吩咐的,不、不是我……” 周咸宁能清楚听到自家幺妹叫嚷起来,叹了口气,正打算爬起来去调和一下,春凤的声音又怯怯响起。 便听到她声音渐渐弱下来。 看来老幺是被春凤哄好了,随即又开始敲门了。 她b较意外的是,他竟还有力气一大早醒来离开。她是在睡得太熟了,竟然没有发觉枕边人的离开。这种安心熟睡的感觉,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换了床单。 还喷了香水。 “你们进来吧,我快收拾好了。”她将睡衣拢紧,遮盖住些许痕迹。 说罢,真就开始脱帽解腰带,做好了奋身一跃钻入自家姐姐被窝的准备。 春凤朝周咸宁羞赧笑了笑,刚放下食盒,便手疾眼快地拉住了往周咸宁床上扑的周咸明。 “等老头子回来啊,你就没得ga0头咯!” “姐,你不在的这几年里,金玉楼来了一班伶人,身段嗓子都是一顶一的好,要不……咱姐俩儿去瞄一眼?” 周咸明又坐在她床边,跟一张狗皮膏药似的,抱着她的手臂扭来扭去,“去嘛,去嘛,我都好久没去听戏了。”春凤,请她稍微等一等。 老幺要是想去自己早就去了,何必要拉着她一同去?周咸宁眼睛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我这不是怕你在屋里闷得慌嘛,所以叫你出去耍耍,透透气呀……”周咸明挠了挠后脑勺,谄媚一笑,见自家姐姐始终笑而不语地望着自己,便撑不住破功,坦白道,“要是让那吴家小子知道我一个人出去看戏,指定要数落我了!” “哎呀!不是——” “姐,走吧,走吧!多看看美人儿,你伤口才能好得快啊!你可不知道,那个角儿端的是大青衣的派头,腔子可透亮了,就连吊嗓子都好听得紧咧!” 周咸明含含糊糊一笑,不再开腔,只黏在她身上蹭来蹭去,ga0得周咸宁也是拿她没办法,只得答应下来。 周咸明岔着腿坐到凳子上,两只脚一直晃悠着,“早就吃过了。姐,我跟你说,望江楼的早餐可好吃了,下次我带你去吃,保准你欢喜。” “叫她做什么,叫我呀!”周咸明一听,兴奋起来了,说着便兴高采烈地作势要拔步往周咸宁处冲,又被姐姐勒令坐了回去。 “太太他还未起身吗?” 春凤懵懵懂懂地点头,还未开口疑问,便见周咸宁把自己朝外推了推,“去吧,服侍太太去吧。他这几天快到日子了,要好生照顾着。多谢。” 春凤一手攥着唇膏,一手拿着食案,指腹摩挲着唇膏壳子上的纹路。上面写的弯弯曲曲的洋文字样,她也看不懂,只知道二小姐如今从外面闯荡了一圈回来,如今是见过世面的人了。 只可惜这个老幺是那种不让人省事的行货。 她年纪不大,却ai招花惹草,府里一半的中庸坤泽都与她挨光拿情过,在外面更是风头正盛,一连串风流韵事嗡嗡地就着风吹进街坊四邻捕蝇草般的耳朵里,再从一众人的爽利嘴皮子里加工发酵,渗进周公馆门缝里,直把老爷子气得脸都绿了,勒令把她五花大绑吊在堂前狠狠ch0u了一个时辰。 这不,刚一出来,就撺掇着刚归家的老二也出去惹香弄蜜了。 “回来了?” 他脸se不像之前那样毫无血se了;像是在冷冷的白玉上打了一层烛火般暖光,就连瞳仁里都浸透着似有似无的柔润晕se。 他就是这样的,哪怕是老爷在,也不一定能完全得到他的青眼相待。不过还好,他常日虽然冷淡不ai搭理人,却并非是一个ai使x子ai苛责下人的主,春凤服侍他倒也松快。 那玉冷不丁又问了一句。微风拂起他额前的碎发,玉一般的人依旧望着枝头的雀儿,唇瓣似乎没有动过,只有指尖轻轻搭在门框上,指腹贴着木面上下摩挲。 “那就好。”许祯x口一gu一直压着的气终于缓缓呼了出来,扶着门框的手滑下来,轻轻抚平肘弯的衣褶。 今天的太太似乎心情不错。 今早上,她还未掌灯,天还大黑,她便听见房里有细微动静。她悄悄爬起来,从珠帘缝隙里悄悄窥视,见他撑着腰向床边踱去。流银辉光下,他一身月白se寝衣不知为何平白添出了那么多褶皱。她刚想下床去问问太太需不需要她伺候,可转念一想,这个时候,人家肯定都已经解完手了,还需要她上去讨嫌做什么,遂又倒下去呼哧呼哧地睡着了。 “太太,您今日身子不爽了吗?” 春凤以为他是害了病,正要去请大夫为他来看看,却被他叫住,回头便见他似乎有些颇不自在地拢进了领口,面se如常地让她把玉露散拿来。 树上的雀儿在yan光下早已开始嘤咛,不一会,另一只降落在枝上,两雀相互交颈磨蹭了一通,便双双颉颃飞离了梢头。了那样过分的事。” 而一旁的许祯却陷入沉思,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绞起了衣摆上的鸦青穗子。 他身为长辈,竟然如此无耻。 他绝不能让她知道自己昨晚到底有多么狼狈。 路途中,他一直紧缩着花蕊,生怕腹中被她灌满的东西会流出来。于是走得很小心翼翼,也很艰难。一步一颤,每一个动作的变化都引导着胞g0ng中的yet如浪涌般一cha0一cha0地拍击在子g0ng内壁上,引发他内部敏感盆腔微妙而胀痒的快感。这是他从来未有过的感受。 不,是云端,是前所未有的云端,是她给予给他的极乐的云端。 许祯原本平坦柔软的小腹早已经被撑得微微鼓起,像是怀了二三个月的婴胎般胀大。他想到这里,一时晃了神,鬼使神差地将手掌贴上光滑细腻如玉一般质地的小腹,痴痴地来回轻轻摩挲,企图触碰到本不该有的生命动息。眼神如热蜡融化。 他这是在做什么?是信息素又让他失魂落魄了吗?以至于失掉了理智? 他垂下羽睫,夹着腿一步步走着,在静谧长夜里更显得笨拙蹒跚。 他紧紧咬si下唇,一步步跌跌撞撞地朝眼前的上房走。 顶多后悔她会不会从此就看轻了他,以为他是个恬不知耻毫无廉耻的贼贱y夫。 可是在心中的隐秘私密角落,他却暗暗滋生了一种晦暗不明的满足感和蠢蠢yu动的快意。 他没有去深究,也不想去深究,更没必要去深究。一切早已经来不及。 于是,他打定主意,此夜之后,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对,无事发生,绝口不提。 他的小腹坠坠的发疼。总是是和周老爷,也没有这么强烈过。 可他好想让她的东西在自己t内多留一会,留一辈子都可以。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如此舍不得呢? 许祯将手掌贴上小腹,狠下心来,将掌根往下一按,一大gu滚烫腥味的白浊就淅淅沥沥地从他一收一缩的花x里滴答下来。他的子g0ng猛地一ch0u,带起连同肠胃的ch0u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将身子的筋带一ch0u,身子便如同口袋一把皱缩起来了,再也无法展开,只能蜷成一团,等待着何时这痉挛能稍稍缓解。 他该停一下,让自己的身t缓一缓。 这样更加加重了胞g0ng的痉挛ch0u搐,于是他便就这样一壁蜷缩着身子x1气低y一壁按压小腹,让自己不要沉溺于不切实际的幻想美梦中。 直至到后面,他动作竟有些没轻没重地胡乱捶按起来了,腹部钝痛的同时还阵阵地ch0u气,可还是没有任何松懈的念头,铁了心地要一鼓作气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挤按出去。或者将小腹抵在洗手台的外沿,往身前冰凉的瓷t上缓缓用力一压,肚里那些剩余的yet还有丝丝血迹便嘀嘀嗒嗒地顺着yut1流下来了。同时溢出的还有他喉咙里一直压抑许久的一声哽咽。他紧紧捂住了小腹,却始终面无表情地看着腿间淌下一条蜿蜒的猩红;像是望着什么东西的流失逝去,而自己已然无力挽回。撑着他的,只是一口气。 不过也无所谓。 不生也好。 不是自己的东西,他不会要。 许祯听到这声音,猛地一抬头,左x腔的某一器官又ch0u缩了一下,定睛一看,果然是她,敛眸,微微颔首。 “我见老幺也起了身,便就伴专程过来给您请安,”周咸宁松开周咸明走上前,动 许祯强撑出笑意,点点头,不着痕迹地ch0u出与她隔袖相握的手,与她隔出两步距离,撩起前袍,稳稳坐下,目不斜视,清冽的眸光始终没有投向她。 “不了,妈,”周咸明两步并作一步蹿上来,抢过春凤手中递上的茶碗,毕恭毕敬地弓腰奉到许祯手中,笑嘻嘻卖乖道,“我俩得出个门。我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nv儿带她出去耍耍散散心,喝个茶就回来。” 明明是语重心长,开口却平淡无波,听起来就好像只是例行公事,又或是面子工事般;只不过是做了身为大太太所应该做的众多分内之事中的一码而已。 一旁静立挺拔的周咸宁在离开之前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恰好对上了他抬起来的视线。 喧嚣之后,周公馆上房又重归寂静。 还未到晌午的金玉楼,已经过了早茶的场子,人群也零零散散错落在露天敞篷的茶位上。空气中氤氲着茶香饭香瓜果桃仁的醇香,还隐隐约约伴着一gu脂粉香。咿咿呀呀的婉转曲艺之声和h皮二胡的拉弹乐声透过一层雾气沿着层层回廊缠绕着攀爬上去,danyan在微风里,飘在高高挑起的幌子上,招摇引诱着来客将荷囊中的银钱尽数投到金掌柜的腰包里。 宾客广至,云众星来。论声势名头,川北的任何酒楼茶馆歌舞场都无法与其b拟,于是金玉楼在这一条淮北路上便站稳了脚跟,难逢敌手。 只不过—— 三岁学戏,八岁登台,十三岁开始正式独挑大梁,成了川府炙手可热的名角儿。早期本来是被奔着刀马旦培养的,后来,班子师傅发现,这小子端的竟是大青衣的派头,便顺着他改了戏路了。 这位大青衣名字中也有个玉字。据说金掌柜正是因为这一点才留意了他,乍眼一看,相貌正条儿顺,十分合意,又看了他身契上的八字,天生就是旺金命,连连叫好,便断然买下了他,给他取了个响亮艺名。果然,这青衣名声卖座,功夫拿人,场场满堂彩,回回让金掌柜挣得盆满钵满,好不自在。自此,金玉楼便有了一条戏台子上的顶梁柱,也是常驻金粉堆砌亭台楼阁中的jg致摇钱树。 据说这位大青衣是个中庸。多少人为其一掷千金,多少人想要与其gxia0一度,又有多少人明里暗里跟掌柜的笼络关系,甚至想要为其赎身,将他娶回家做偏房姨太太。可是这么多年,从他初来乍到金玉楼已然七年有余,以至于这位名角已经到了双十年华,也没见得有哪位中庸或是坤泽有幸能来领他回府,抱得美人归。 有一种说法,说是掌柜的故意攥着他的卖身契不撒手,还想在他身上多捞些油水,于是任凭如何也暗中抱着这棵摇钱树不放。不过金大掌柜曾辟过谣,绝无此事,她也希望玉老板能觅得良配、寻到归宿。 对方若是商贾之家,不是诗书传家的名门显贵,不嫁;对方若是几代翰林的没落贵族,家底还算殷实,但家资没到川府数一数二的地步,也不嫁。 而且,这位角儿明明作为一名中庸,良人也明明可心仪坤泽,可人家偏偏公开声明了,他就好乾元这一口,中庸的话,除非条件非常出挑,勉勉强强也还可以,但就是不能是坤泽。不知是天x本就如此,还是只是为了随风尚跟时髦ga0外国x别歧视的那一套,这实在是令人费解。 后来,这位当事名伶曾公开发表声明,表示:自己的人生大事自己负责,对他是如此,对旁人也是如此。而且,他对其他人并不负有任何直接责任。 虽说他名头大名气响,可戏子终究是不入眼的下九流。徒有一副好皮囊有什么用?徒有丰厚钱财又有什么用?传出去照样是让人瞧不起。说到底,他也只不过就是个下层害癔症的幻想对象,上层无趣时的解闷玩意儿罢了,谁家父母愿意将正经孩子委身于他呢。就算是那些乾元,也并非是真心实意想要与其一生一世一双人地踏踏实实过日子,无非是古往今来救风尘的优良传统和坤泽气概yan刚之气使然,将解救其于水火之中作为身为乾元的首要任务和历史使命,从而前仆后继、奋不顾身,说到内里因由缘故,其实都心知肚明。 只因这中庸名角儿的最后一个条件,即是以正房身份过门,其余身份,如姨太太偏房之类,便敬谢不敏了。遂了他的心意,传出去并不光彩。将他娶回家定然连立他为正室的念头都没有,顶多是炫耀。接了个当红粉头回府填房定然会被人高看一眼,觉得这乾元不仅挨光拿情上猎yan的本事有一手,身世家当也是深藏不漏的;可若真要是明媒正娶,那可就真会被人嘲讽揶揄成稀奇傻子了。 有许多求而不得的富绅显贵见自己终究是抱不得美人归,便偃旗息鼓;有些人开始倒冷水泼脏水,有些人则吃不到葡萄骂葡萄酸,颇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意思。看热闹的,看笑话的,都在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于是,下半身馋着他的身子,上半身心中却拎得门儿清,冷嘲他区区表子也想攀龙附凤衔金枝上天梯。 再说了。论单说生孩子,与其娶个闻不到信息素、缺乏情趣的中庸,还不如娶个好摆弄好生养好管教的坤泽回家呢。哪个x价b更高,那个乾元不知道。 不过,光是看戏听曲儿的话,他的赫赫名声反倒因为这桩招婚之事而更加显噪。这不,有不少票友看客都是久闻此伶之名,不远千里迢迢从邻省赶车驱马来到川北的,企图一睹其绝代风采。 现在天se还早,那背时的老幺就非得扯着她出来…… 自从她步入这h金笼一般的地方的那一刻起,她其实除了犯困,就是浑身的不自在。 “小二,结账。” 自从这个nv子被周家老三y拉着步入金玉楼的那一刻起,金鸿宇如箭镞般锐利毒辣的视线始终锁定在她身上,将她纳入关注视角之内。 见周咸宁要走,金鸿宇便忙不迭地将身边小姑娘往前一搡,低声叱道: 那小二只是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小中庸,在川北待久了,也算见识过不少世面,平日里在楼中g活,也见惯了各式各样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是被老板指使着上前去接待这样一位派头不凡的小姐,还是有些畏怯,她只得脸红着走上去,唯唯怯怯地为周咸宁结账,始终不敢抬眼看她,耳朵全红了。 小二垂着头伸出一根指头指了指,周咸宁点点头说了一声“谢谢”,转身走去,没走几步,便感觉自己被轻声叫住,她回过神一瞧,才发现自己把手帕落在茶座上了,小姑娘正双手朝她捧着,依旧一副垂着脑袋的模样。 那小姑娘一听,似乎将头埋得更低了,耳朵尖红得要滴血,“阿乐。” “周小姐,您要找谁?我可以帮您。” 小侍应慢慢踱步回掌柜身旁。小姑娘借由走回来这个空档,转过头又往周二方向多瞟了几眼,耳朵也灵敏地听见了掌柜的低语。 阿乐也鬼使神差地点点头,接着低低惊叫着“呀”了一声,捂住了被nv人用扇柄敲了个栗暴的头。 阿乐有些不忿,r0u着头,小声抱怨:“老板,您不也是盯了好久吗,还不许我们这些下人看几眼了……” “人家是你该肖想的吗?刚来就吃里扒外,没定力的小妮子!让你去,指不定哪天就投怀送抱跟着人家跑了,”阿乐一边说好话求饶,一边被她拎向门口,却被她打发道,“先去给我把帖子送出去,完了回来再叫那位爷别吊嗓子了。哼,吊什么嗓子,快来钓凯子呀。” “不过,就算我没提醒,那位爷也应该闻着味儿去了。”说罢,金鸿宇掩唇,笑得花枝乱颤。 主命难违。她不情愿地往外迈腿,临了时转了个身,眼里想象着刚才楼里周二的背影,脸上带着既欣慕又隐晦的表情,依依不舍地荡出门去。 “哎呀,周幺妹儿,你慢些、轻些……” 不过她才不在意,只顾着往后院跑去,期待着能再次遇见那个身影。同时腹诽:同是一个乾元的爹生的,怎么这个老三就偏偏不像她二姐呢?怎么就一个仪表堂堂,一个就流里流气的呢?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生不出一窝。 “玉爷,您今儿没吊嗓子啊?”客人带笑嘻嘻凑过来。 “您这是在等金乌啊……人家都说,良禽择木而栖,人家凤凰不也非梧桐不歇,非醴泉不饮嘛……”跟那位爷禀报。可是左等右等,身子实在不爽,甚至还更加坠痛起来。她小手捂着小腹,冷汗直冒,一时顾不上什么,更没想那么多,便下意识靠在了戏箱上,缓缓坐了上去,稍稍松了口气。 小姑娘先是后背一阵剧痛,随后即是火辣辣的烧灼感。她哭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摔到地上。仰头一看,此时那位爷身边的客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他一人。他一脸怫然作怒,甩着马鞭步步b近。 果然,他冷笑一声,故意将鞭子往石板上狠狠一甩,响起的清脆声响令小姑娘霎时小脸惨白,身t抖如筛糠,抱住手臂,声泪俱下地求饶,泪水砸落到石板上。 他动作一顿,面露不忿,低声咒骂一句,倒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在cha足自己管教下人。百无聊赖地无端遥遥一抬眼,在看清那人身影的一刹那,他眸光一闪,手中那根就“啪”的一声落在了戏箱上。 她本是在找周咸明,听见了动静,便循声探了过来。她的目光在他和阿乐身上游移,定睛看清了跪在地上的小姑娘的身影,连忙大步流星上前,到阿乐身边。阿乐水波朦胧的眸子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呜咽了一声周小姐,便扑上来抱住她的手臂。 这男子,不是个省油的灯。周咸宁暗暗想着。 随着她走近,他逐渐看清。他没有想到,背影那样淡漠的人,竟然长着这样一张浓墨重彩的脸。在欣赏回味之际,他整个人身形定住了,久久不能回神,连呼x1都放慢了,周咸宁那快速走近时高跟鞋响起轻轻的响声似乎还回荡在他耳边,也砸在他心上。 他换了个腔调,漫不经心道: “在下周咸宁,随舍妹一同来喝茶,”她颔首行礼,尽量保持着礼节,直截了当道,“阿乐做错了什么,让您如此苛责她?” 他语气明里暗里带着锯齿,只不过齿尖上铺着一层棉花,再加之其声音悦耳柔婉,说话轻声细语,有理有据,并不让人生厌—— ——但周咸宁觉得讨厌。 周咸宁不着痕迹地咬住了后牙槽。她经年漂泊在外,耳膜敏锐,自然能感受到对方言语中细枝末节处的微妙变化。 她眸子往上一挑,定定盯着他手中的马鞭,下意识将阿乐紧紧护在身后。 打在身上很痛,又很难愈合。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小中庸,怎么经受得起这样ch0u打。 “东西就是给人用的,人怎么用都成。什么时候一个物件还b人重要了?”也许是年少轻狂,她还克制不住真正x情,做到那么圆滑周到。她冷着脸回呛。 “瞧见我姐没?我刚才把她安置在……诶!二姐!你在那儿呀!” 可就在她跑过来,看清楚了周咸宁身边还有个男人,并且认出了这个男人的时候,脚步一刹,刚才那毫无拘束的声音也骤然弱了下来,同时也收敛了许多。 “周三小姐好雅兴,又来捧生意了,”他一见周咸明,故作羞婉含态地点点头,眉目低顺,笑容得t文雅,仿佛之前什么不快都没发生过,嘴上却笑道,“瞧着面se润泽,可还快活?” 宁成玉可掬笑着。随耳一听两位nv子关联,不禁神se一僵,下意识呆呆望向周咸宁,不过这诧异只有短短一瞬,随即便快速恢复了刚才一副t面圆滑、游刃有余的样子,表情管理几乎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目光越发深沉,定定望着她,两靥生花。 她不笑是沉月凝玉,泛着粼粼幽光;一笑起来,虽是无情钗头凤,却有了那般妩媚冷yan的风采来,冷着面庞也仍是动人。 “呀,原来是周二小姐呀!我就说呢,平常一个人怎么会有这样轩昂不凡的气派。”他点了点头,俨然又换了个态度。了看身侧的阿乐。阿乐依偎在她手边,悄悄摇了摇头,一脸怯懦。 这一道声音遥遥传来,众人不由得循声望去。只见金玉楼老板金鸿宇身着古青se寿字斜纹长绸褂子,摇着挂穗蒲扇一摇一曳地娉婷走来,大老远就能听见她钏钗敲玉一般的声音。 “原来是金掌柜,幸会。您见笑了。”她轻描淡写道,朝金鸿宇微微颔首示意,还没等自家幺妹开口,便一把挽过妹妹的手臂,“舍下还有要务处理,在下先携舍妹告辞了。” 嘴上没说,身子上行动却很诚实。她脚底下简直像黏了浆糊,直直糊在金玉楼地板上,被拉着不想走,最终还是像小j子似的被自家二姐一臂拎回了家。 “怎么,瞧不起人家纨绔了?还是羡慕?明明都是中庸,可是人家名门的中庸与你们这种行货,那就是天壤之别。”金鸿宇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金鸿宇给下人使了个眼se,把阿乐架了下去,“刚才真是好一出英雌救美呀。”她一边扇着蒲扇一边打趣宁成玉,用扇柄戳了戳宁成玉的臂膊,却被他反手一打,轰了回去;她造作地收手,只得执扇掩唇连连促狭轻笑,“你说,这‘美’会是谁呢?” “你可别这么说,”金鸿宇立马打住他,眼睛一转,“我可是叫阿乐去第一时间去通知你了啊,可别怪我身上。谁让你这个时候非得躁动作妖,心里不爽快,拿下人出气。” 金鸿宇并不气恼,只窃窃私笑,只又道:“我还以为你会挽留她。” “成玉你啊,是块做生意的料子。可惜了可惜了,这料子没投到好人家,也没投准乾坤中庸之别。”金鸿宇似乎甚合心意,点点头,又忍不住用扇穗逗弄他,被他一眼瞪了回去,笑得合不拢嘴,哂笑道,“玉老板呀玉老板,你可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失策!失策哪!” “打算?你打算什么?”她眼神微眯,面se凝重了几分,“人家可是意气风发的名门才俊,论家世背景,不是他们往常接触的那些猪鼻子cha大葱的半吊子可以b的。若是玩玩也就罢了,可若是嫁给她……” 金鸿宇的脸在y影下,一半光一半暗,隐隐绰绰地一字一句轻笑道: 说罢,娉娉婷婷地走了。只剩宁成玉暗暗咬碎一口银牙,凤眸圆瞪,啐了一口,甩袖而去。 失策!怎么刚才一开始就没有反应过来这位周咸宁是何方神圣!他早就应该在听到她名字的时候反应过来的!就算周姓是川北大姓,人丁兴旺,可是单论这咸字辈的,还能出自哪家?不就只能是永昌大街以北的周公馆么?难得遇到了一个各方面都符合自己要求的惊为天人的心仪人选,自己却还在她面前做出了这种不t面的事,估计在她心里对自己的好感已经是负数了。这第一印象都已经不复存在了,以后还怎么徐徐图之呢?气得他连连敲桌子。 他非要钓个金gui婿、招个驸马来给她看看! “要喝茶去楼下,我这屋不是进来蹭茶的地方!肚子里嘀嗒出来的东西别弄脏了我的地板!” “那以后便拒了她。这厮也是,把我们这当成哪儿了?窑子么?”宁成玉斟茶独饮,没有理会,随口道。这傻阿纨,但凡识大t就应该大撒网应酬交际,何苦在这一棵树上吊si。 “舍不得?”宁成玉明了,轻佻佻笑起来,“你且说,那小姑娘伺候得你爽不爽?” “呦,”宁成玉眨了眨眼,一挑眉,煞有兴致,“被人伺候真有那么爽?” “没眼力见的,”果不其然,宁成玉似乎是感受到挑衅,拍案而起,破口大骂,“来我这里显耀卖弄成果了!又没骨气又没脑力的夯货!给我滚出去吧你!”言毕,便要推他出去。 他顿了顿,喝了口茶。果然,宁成玉眼神一转,朝他侧目。 “我哪有什么心得,那些不过是玉哥玩剩下的东西,”他悄0着发现宁成玉脸se缓和许多,便奉承道,“毕竟不是人人都有这种高嫁的远大志向嘛。” 谁知,这阿纨却豪气万千地摆摆手,混做无所谓模样。都有归宿,也不会委屈了自己。要是娶个坤泽回家还更好呢!谁不想做一家之主,一发令谁敢不从?所以我说,不急不急,还早着呢,晚些考虑也不妨事。谁让中庸乾元到四五十还是一朵花呢!不像那些坤泽,就算再好看再温婉,我说呀,二十岁之后能不能嫁出去,还得另说呢。你说是不是?” “那,”他尾音不知为何有些颤,依旧面不改se搭话茬,“要是真能高嫁呢?”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嫚儿,”周咸宁不知道她俩之间有过什么芥蒂,只是想起刚才男人不待见自己妹妹,连面子上的功夫都不愿意下,顿时护犊子心起,淡淡一挑眉,表面水波不惊,暗中攥紧了拳头,“姐给你钱,咱以后去别的地方喝茶,不来她家了。” 周咸宁将心中的不平说了出来,又附加了一句“我知道你喜欢这位青衣,可是这个人并不待见你。”许久,又轻声附加了几句,“姐看不下去。” 她目光往她脸上偷偷一瞟,脑回路电光火石之间,顿时福至心灵,灵光乍现。 她一脸了然,还颇有些得意,随即叹息着连连摇头。 不过自家天生丽质的姐姐例外。 周咸宁摇摇头,看着天se还早,思索半晌,领着她溜达去长安西街去鸟市挑鸟。 周咸宁依旧是兴致缺缺,一旁看鸟挑选的周咸宁正提着鸟笼,漫不经心嘬着嘴逗鸟, 周咸明一听,更是来了兴致,撩开长袍就是往路边茶摊上一坐。她就是这样,能坐着就不站着,能与旁人做一对缠绵鸳鸯就绝不独守空房。还更是非要乱点鸳鸯谱的x子,唯恐天下不乱,更恐天下有单身汉。 “看来是你招惹人家了。”依照她对这个幺妹妹的了解,只能是如此。她握着的拳头稍微松开了些。 差点被他剪了命根子。 滚出去!否则老子把你的把儿剪了! 你敢说出去!否则……有你好看! “后来,我就在门口守着,我以为他会si在里面。听着他似乎没事了,我也就走了。” “没什么落不落空的。这种事嘛,你情我愿的事,得两个人对上眼才行,”周咸明g笑了几声,“后面我就去找阿纨了。姐你知道的,你妹子我是个大气的人,活好人俊的多的是,又不是非他一个。” 周咸宁反倒笑yy看着妹妹。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个姓宁的不待见这个丫头了。听季昭这么一说,这姓宁的确实是有些蹊跷,不过与她无关,她也不在乎了。 周咸明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自知理亏,一脸愧疚难为情,一边拍着x口咳嗽,一边眨着眼睛想对策。 “我说,姐,你怎么有闲情雅致养鸟啦?”周咸明在她身后亦步亦趋,悄悄用手指头逗鸟。相思鸟,顾名思义。还笑得这么反常,她这二姐怕是被哪个人夺了魂了。她更好奇了。 “等你回去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