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内,洪承畴与各镇总兵官举行军议,但是众人都不说话,就连洪承畴也是眉头紧锁,脸色非常的凝重。 援剿总兵左光先则是盯着洪承畴身旁的笔架,不知道是在走神,还是在品评那几支毛笔。 许久之后,洪承畴开口说道:“以本督对流贼兵马的熟知,此番我军周边的贼寇,绝不是小股散兵,而是流贼主力的前驱。看样子,李自成是暗中将主力大军从河南一带调来了,此贼是想突袭我军,以便彻底消灭朝廷的精锐兵马。” 洪承畴突然提高了音量,说道:“今日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本督不管诸位心中如何作想,都要尽心与本督一道,抗击流贼大军,唯有如此,我等才有出路!” 唐通顿时觉得脖子一凉,随即慷慨激昂的大声吼道:“我等愿誓死追随督臣,剿灭贼寇,保境安民!” 洪承畴说道:“好!如此军心可用。当年卢象升率部前往巨鹿,以残部迎战数万清军精锐,一战成名,还打出了一个山东总督刘衍。今日我军的境况与当初的卢象升部颇为相似,只要诸位与本督同心同德,一举重创贼寇大军,诸位之中难保不会出现下一个刘衍!” 这时,左光先问道:“督臣,我等自当与督臣共进退,只是如今各部粮草已经断顿了,将士们已经两、三天没饭吃,再这样下去,我等也约束不了兵马啊?” 众人都知道,现在的山西境内,除了正被围攻的大同府之外,已经没有大明朝廷的城池了,唐通的意思,分明就是纵兵劫掠地方,以补充军用。 洪承畴面色纠结,自己身为大明内阁首辅、大军统帅,自然对这种流贼一般的做法深恶痛绝,可是残酷的现实却让洪承畴无法拒绝,沉默了片刻之后,只好说道:“大军全速北上前往忻州,忻州富庶,应该还有钱粮留存。” “遵命!” 此时天色渐晚,从四面八方策马而来的流贼骑兵却越来越多,甚至到了黄昏时分,洪承畴听闻为大军断后的宁远镇奏报,已经可以远远望见流贼步卒大军的踪迹,那几乎遮天蔽日的尘土狼烟,让军中最为精锐的宁远镇将士受到了极大的震动,甚至吴三桂连杀十几人,才弹压住躁动的军心。 洪承畴此时已经放弃了马车,而是与督标营将士一起策马行进,连续高强度的行军,让洪承畴很是吃不消,却只能咬牙坚持。 听到这里,洪承畴的脸色顿时红润了起来,甚至呈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红色。 此时,洪承畴的心中早已经翻江倒海,暗道李自成真是看得起自己,竟然集中所有兵马、上百万的大军前来突袭自己,当真是下了本钱! 洪承畴此时当真希望有奇迹出现,刘衍能够率领山东的十几万精锐兵马出现在自己面前,然后如同神兵天降一般,摧枯拉朽将李自成的百万大军荡灭,然后洪承畴与刘衍一同凯旋回京,享受万千荣耀。 “传令各部,加快速度,明日入夜之前,必须抵达忻州城!” 相传当年汉高祖刘邦北上抗击匈奴,兵困平城,脱围时大军南辙,到忻口方摆脱匈奴追兵。高祖破愁而笑,六军欣然如归,因“欣”通“忻”,忻州之名由此而生。 “鸠工庀材,始建于同治七年四月,迄于同治九年十月,前后将及三年,修缮完竣。于是,雉垛斯伟,楼橹崇焕。” 忻州城的北门为“拱辰门”,南门为“景贤门”,东门为“永丰门”,西门为“新兴门”。 洪承畴望着巍峨的城池,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同时,忻州的情况也比洪承畴预想的要好,城池虽然被流贼攻陷,可是流贼兵马似乎只是劫掠了一番就撤走了,并没有派兵驻守。此时城中经过官军先头兵马的搜查,并没有发现流贼的守军,各处的府库之中竟然还存留一些粮草,虽然不多,但也能让各部将士吃上几顿饱饭了。 另外,洪承畴还派人在城中搜罗粮食,并且征召青壮男丁备用。 可是各镇兵马在执行的时候,却根本不理会这些条条框框,城中百姓在流贼兵马劫掠的时候,就千方百计的藏粮食,现在面对官军,却又要被全部抢走,如何肯罢休,于是纷纷闹僵起来。斩杀了几个闹得过分的兵卒,又关押了几个领头闹事的百姓,这才暂时平息了事态。 清军入寇 李自成已经一改以往的勤俭,日常用度都在向帝王靠拢,这顶伞盖还是两天前下令工匠赶制的,李岩、李定国、顾君恩等人见了,都不住的摇头叹息。 如此壮观的景象,让李自成忍不住想要仰天大吼,只有这样才能将心中的豪气发泄出去,这种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感觉,让李自成非常着迷,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 按照李自成的部署,流贼前营在北,后营在南,左营在西,中营在东,李定国率领的火器营也被部署在东面,城东便是流贼大军的主攻方向。 李过看着意气风发的李自成,心中也多了一分担忧,俗话说骄兵必败,眼下洪承畴部虽然被困在忻州城中,但是官军的兵力有十一万之众,而且还都是九边精锐,强行攻城其实是下下策。 李自成沉吟了一下,便点头答应,说道:“也好,命各营就地安营扎寨,防止洪承畴部出城突袭,让将士们休整三天,然后攻城。” 李过、李岩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闯王还没有乱了心智! 如今的局面,洪承畴并不担心流贼大军攻城,城中有十一万兵力,守住忻州城绝没有问题。可是流贼大军却选择了围城,这是洪承畴最担心的局面,城中没有粮食啊! 同一时间,在北京城内,崇祯帝于洪承畴一样,被当前的局势弄得焦头烂额。 可是陈新甲与李待问却是束手无策,此时朝中财力枯竭,二人一连忙碌了十几天,也才筹集到十五万两银子、四万石粮食,这点物资根本不够十一万大军消耗的。 李待问诉着苦,别说朝廷没银子,就算有银子,以现在的粮价也买不起。 而这支大明的最后底牌如果出了问题,天下崩塌之日便在眼前,陈新甲这个兵部尚书也注定要跟着陪葬! 此话一出,崇祯帝和李待问都傻了眼:你陈新甲是不是急糊涂了,大白天的说什么疯话! 崇祯帝自然知道陈新甲所说是真的,可是自己却没办法这么干,毕竟朝廷还需要那些达官贵人支撑,自己这个皇帝也需要他们拱卫,岂可为了钱粮而自废根基? 陈新甲愣了愣,然后颓然说道:“是,臣明白了。” 李待问和陈新甲也没有别的更好的主意,于是纷纷领命。 “陛下!边关急报!” 崇祯帝提着心,大声说道:“念!” “宁远城呢?那边的兵马为何不救锦州!” “什么!” “列祖列宗啊!” 这下,崇祯帝和陈新甲、李待问三人彻底傻眼,屋漏偏逢连夜雨,洪承畴部还生死未卜,这边二十多万清军有杀来了,难道大明真的要败亡了? 崇祯帝瞪着陈新甲,怒声说道:“清军都已经入关了,已经打到蓟州城下了,沿途守军为何不报,你这个兵部尚书是怎么当的!” 指着沿途驿站那些人通报军情,可能吗?现在朝廷还能收到这封急报,已经是烧高香了! 崇祯帝被噎得直翻白眼,然后怒声说道:“立即给山海关镇总兵官马科下令,命其率部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