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衍明白贾洪雨说的是实情，可是自己心中还是不认同一味地镇压，这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只要灾变还在发生，只要朝廷的赈济不到位，那饥民就是杀不完的。 “那好，刘总旗路上小心。” “咱们进去说吧。” 王芸禾自然是没有意见，自今日刘衍前来提亲，王芸禾的心便已经和刘衍拴在起了，自然会听从刘衍的话。 王芸禾闻言顿时焦急起来，拉着王靖的手劝着，可是王靖却心意已决，执意要留下来。 王靖抱拳说道：“那就谢过了。” 可是让刘衍意想不到的是，自己前脚刚刚进入堡内，紧接着望台上就传出了警报的号炮，只见远处望台上的墩军正指着北面大声呼喊着，刘衍顿时心中一惊。 紧接着，刘衍对身边的墩军说道：“让堡外的所有墩军立即进入堡内驻守，让所有小旗官立即赶到北面堡墙来！” 刘衍向北望去，只见堡外的荒野中，密密麻麻的饥民正在朝这边赶来。 这时，小旗官陈勋、汪博、王越、许铭、苗绍五人陆续赶来，小旗官张义暂时还驻守在晒盐场那边，跟楚韵非手下的七十多人一起防御晒盐场。 陈勋几人的脸色非常难看，即便众人之前跟海寇、贼寇，以及古镇宋家几次交锋，都没有任何怯意，可是现在看到外面大批的饥民，心中却涌起了一丝畏惧。 “甲长，咱们怎么办？” 陈勋当即说道：“我去办！” 然后刘衍对剩下几人说道：“一会儿让陈勋带人守堡，你们集结人马，随我出去迎击！” 刘衍瞪了王越一眼，说道：“要是那些饥民就在外面不走了怎么办？要是堡内的军户被吓住生乱怎么办？要是那些饥民绕过去，直接去洗劫晒盐场怎么办！” “别犹豫，所有人立即出去整队，准备迎击！” 大盘堡外，足有上千人的浩荡人群，正行到离大盘堡一、两里外的地方，这些人衣衫破烂，手中肩上除了锄头棍棒钉耙之外，就再无长物了。 许铭则是率领夜不收旗墩军策马在前方掠阵，试图以马队的冲击势头逼停前面的上千饥民。 眼见如此，刘衍也横下心来，大声吼道：“举枪！” 一瞬间，三个旗共计四十五名长枪手组成了一个近百米的防线，另外四十五名鸟铳手也准备好，随时可以齐射杀敌。 刘衍并没有沮丧，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上千饥民又怎会被区区几十人的马队逼退，要知道这些饥民绝大多数都是没见过马队威力的，面对马队根本不知道畏惧。 很快，两方人马汇在了一起，仅仅只是片刻时间，饥民如潮，前后推挤着、叫嚷着，如同海浪一般朝前多拍了一步，可是紧接着就碎在了礁石上，瞬时间潮水倒卷，冲势嘎然而止。 转眼间，一百几十个饥民捂着身上的伤口，呻吟着在地上翻滚不定，后面的那些饥民却看不到前面的情况，依旧在朝前拥挤着，成百的饥民就这样聚集在大盘堡将士的战线之前，顿时挤成了一团，进退不得。 一边是麻木被击碎的茫然，一边是面对人海战术压迫下的紧张，在这一刻，双方都没有言语，只有一片沉重的呼吸，还有地上那些倒霉蛋的哀呼。 然后刘衍大吼一挥，小旗官许铭当即率领夜不收旗将士策马冲了出去，绕着对面的人群不断吆喝着，喝令所有人放下手中的武器，全部跪下等候发落。 “军爷们行行好，施舍一口饭食吧！” “大爷们可怜可怜吧，咱们全家三天都没东西下肚了！” “吃了这一顿，下一顿呢？再说了，升米恩，斗米仇……” 于是刘衍让几名小旗官指挥众将士上前看押那些饥民，自己则是找了一块地方坐了下来，一个人皱眉想了好一阵，面前这上千饥民到底要如何处置，可是想了一会儿之后，刘衍也没想到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 有了！ 可是如此多的人口同时消化下来，刘衍要给这些饥民提供衣食、提供住所、重新开垦土地等等，这么多的开销即便是现在的大盘堡也不一定承受得下来，最多也只能留下一小部分人口。 所以现在刘衍只能另想办法，就地解决这上千饥民的问题了。 可接着几个小旗官的脑袋又如蒲扇一般摇着。 许铭也说道：“对啊甲长，咱们堡内可开不了这善堂，库房内的钱粮可都是大家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 买人！ 可饥民却并不是真的一无所有，他们还有儿女。 “如何养不起？只要半大的孩子，老弱一个都不要！” 接着刘衍便派陈勋过去交涉，让那些饥民推出代表，跟刘衍谈了这事，上千饥民一个个都无二话。 刘衍看着这些饥民之中大部分都是青壮和半大孩子，老人和小孩很少，这也难怪，体弱的都已经死了。于是便提出自己出粮买人，饥民出人得到粮食活命，刘衍得到人力扩充自己的实力。 只是问题又来了，符合条件的小孩只有一百七八十个，卖了儿女的人家能过活了，没儿女卖的又怎么办？ “可是还有几百户人啊，大人发发善心，不如让我们都留下吧。” 刘衍这么对饥民的代表说，反正他给出五十多两银子，三千四百多斤粮食，剩下的就由饥民自己协调。在这种事上，做得越多，错得越多，还不如让饥民自己做主。 施舍的事变成了一桩交易，还能完全抽身，把利益恩怨全都丢给饥民自己，事情还能这么办呢！？ 刘衍这么问还有些犹豫的饥民代表，为首的饥民代表咬了咬牙，最终无奈地点头，这事丢在他身上，也就是一桩天大的责任，他得去说服卖了儿女的人家，看能用什么方式来照应没儿女卖的人家。 陈勋站在旁边纠结地说着，却找不出词汇来形容刘衍这样的行事。 刘衍淡淡的话语，让那几个饥民代表羞愧难当。 管队官王炆镇亲自来了，不但调动了王家庄的两百墩军、青壮，总旗官贾洪雨还将七十多个家丁也一并拉了出来，完全是以处置这上千饥民的准备而来的。 片刻之后，管队官王炆镇气喘吁吁的叱喝着跪伏在脚下的上千饥民。 一名百户官的训斥像是一把大铁锤，砸得那上千饥民的脑袋在地上使劲磕碰着，溅起片片细碎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