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问津倒是大方打了声招呼,附近几间屋子的长辈,听到消息都从屋里跑了出来,不住打量。渔村太穷,出去的年轻人去城里住组屋,少有再回来的。 “是我。” “发了一点小财。” 楼问津笑了笑,“不是。” 走到将至村尾的位置,楼问津停了下来,指一指前方一间漆作深蓝的铁皮屋,“那就是我小时候住过的。谊父去世以后转给了别人,后来可能又转手了,现在的这户人家,我也不认识。” 楼问津等了片刻,说走吧。 梁稚意识到,对于渔村的孩子而言,童年是支离的,因为不知何时,就要被迫长大,而一旦离开,这里也便没有所谓的原乡了。 腐烂的木头栈道旁,挨挨挤挤地停了十几艘小渔船,船身锈蚀,正中支上一张防雨帆布,便可算做顶棚。 楼问津给他找了一支烟,叙一叙旧,说想去船上看看。 梁稚望了一眼,把手递过,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最后一步迈开,跨上船身。 船上乱糟糟的,大号塑料桶、水壶、面盆、麻绳、轮胎……随处散落。 梁稚瞧了瞧手里的板凳,放下,也走到船头去,在楼问津身旁坐下。 “嗯。”梁稚并没有动。 他就这样望着她,倏忽低下头。 楼问津毫不意外她的反应,动作也就停在了那里,随即把头抬了回去。 他只接受爱是爱的本身。 梁稚缓缓抬眼,楼问津正垂眸看着她,目光平和,“我真想就把你绑在我的身边,依你现在的想法,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拒绝。可我不想你仅仅只是面对我都觉得痛苦,所以还是算了。” “我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没有原谅,只有愿赌服输。” “那我们什么也不会发生。” 梁稚一时不再说话。 他说不下去了。 知道真相以前,她的选择不是他;知道真相以后,她的选择依然不是他。 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宝星拎起箱子掂了掂,“真要走?” “我看你跟梁小姐现在不吵不闹,相处得也挺好的。我觉得你俩就是太较真……” “……那毕竟你开除不了一个已经被开除了的人。” 宝星开车,把楼问津送到机场,又依照吩咐,返回科林顿道,指挥扎奇娅给宅子做扫除。 片刻,脚步声在大门口响起。 “刚走,这会儿可能还在等待登机。”宝星望着梁稚,隐隐期待起来。 “……梁小姐你不追啊?” “……追去机场啊?楼总飞机十二点半起飞,现在还有一个小时……” “……” “没有。他说已经跟你道别过了,没什么可留的。” 提包里的手提电话响了,大抵是公司哪位主管打来的。 “哦,以前听楼总提过一嘴,似乎是因为他谊父告诉他说,他母亲家乡的门前,就种了这么一树,虽说有毒,但实在漂亮,所以也一直没叫人砍去。” 宝星被盯得不自在,“梁小姐,怎么了?” “在找工作。现在市场上招人都要看学历,我一时没找到合适的。等八月份小妹确定了今后去吉隆坡还是狮城,我陪她一起过去,再慢慢地找。” “……不必了吧。” “梁总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我现在就上岗!” 宝星看她:“梁小姐,你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 “那少不得我也要认真地说几句不当说的话,不然以后你做了我老板,我就没这个机会了。”宝星正色道,“实话实说,最开始我一直觉得梁小姐你是个嚣张跋扈,很难打交道的人,但跟你相处以后才知道根本不是这样。宝菱那件事,原本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也愿意冒险搭救。你和楼总的事,我也算亲眼见证了一程,别的我不知道,我想楼总对你掏心掏肺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 “……梁小姐你要相信,人人都 梁稚默然。 梁稚穿过庭院,走到大门口,拉开车门上车。 梁稚手臂撑着不过一会儿就被晒得发烫的车窗,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炽烈天光刺着得她把眼睛眯了起来,“去……” “去公司。” 她读课文,喜欢寒来暑往这个词,可庇城只有暑往,没有寒来。 以为时间不曾流逝,可一看日历,竟已过去了大半年。 同时,依照《刑事法典》第212条、397条和394条的内容,以包庇罪和抢劫罪,判处梁廷昭统共17年监禁,并伴随罚款和20次鞭刑。 每一场审理,梁稚都出席旁听。宝星怕她被人骚扰,一再注意让她戴好口罩,可今日一走出法庭大门,还是被人认了出来,一时间无数话筒对了过来,要她这个凶手之一的家属,对庭审结果发表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