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 “什么麻烦？” 古叔临时编造的一种可能性，倒是给了梁稚希望，“很有可能，毕竟楼问津可不见得会一直给他续签签证。” 梁稚总算点头。 宝星生怕楼问津赶人，急忙说道：“今天过年，我们来都来了，好歹给个面子。我跟小妹去巴刹买了寸枣和天公豆，楼总你尝尝？” 每回楼问津经过杂货店门口，丁爷爷便会唤住他，笑呵呵地往他手里塞一把天公豆，也不收他的钱，说是反正卖不出去，放久了发潮，也是扔掉的下场。问他既然卖不出去，何必进货，他说，这是小时候在故乡吃过的零嘴，尝一尝味道，就当是回到家乡了。 不单有零食，还有宝星去花亭酒家打包的肉菜，酥炸鲮鱼球，客家酿豆腐，菜脯粿条，蒸鹰鲳……足够凑上一桌年夜饭。 十二月，宝菱已从高中毕业，申请了南洋理工和马来亚等多所大学。她的sp成绩和雅思成绩均非常优秀，对录取结果都有七成以上的把握。 “真是不错。”楼问津赞许道，“我们渔村也要出一位大学生了。” 宝星怕这话犯楼问津的忌讳，忙截断宝菱：“人生各有际遇，做假设有什么意义？小妹你运气好，所以你要珍惜念书的机会。” 吃完饭，宝星又力劝楼问津出去逛一逛，今日康华丽广场有灯会，一定热闹。 也许未来不久，就没有机会再这般相处了，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 广场中心，竟有舞狮队作起了佛山醒狮舞，一红一黄的关公狮和刘备狮，正在板凳上你争我夺，登高踩青。 宝菱没有见过这样的表演，踮脚张望，宝星一看，干脆牵住宝菱的手，奋力往人群的前排挤去。 他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把烟夹在指间，再往人群里扫了一眼，目光瞥见什么，骤然一顿，急忙往回看。 梁稚穿一件砖红色的泡泡袖短衫，搭深蓝色高腰牛仔热裤，背着一只小号的皮革双肩包，手里捏着一部手提电话。 楼问津一瞬间几乎忘了呼吸，他下意识地往旁边走了两步，走到了灯火的暗处，这才放心地将目光定在她的身上，再无偏离。 仿佛一阵风，使心里欲灭的火星猝然地亮了起来。 父亲始终杳无音讯, 梁稚越发等得人心惶惶，便决定去往沈家一趟，问一问可有线索——沈家如今风雨飘摇, 自顾不暇, 若非不得已, 梁稚并不愿再去添麻烦。 车开到大门口, 梁稚正要上前去揿铃, 恰好沈惟慈从里头走了出来。 “维恩, 我……你要去哪里？” “我想来问一问, 我爸有没有跟你们联系。” “是。” 梁稚清楚这是委婉谢客的意思, 以沈惟慈与她的情谊，自然不会迁怒, 但沈大哥和沈伯父就说不准了。沈惟慈此举也是为了保护她, 免得她去听见什么难听的埋怨。 她见沈惟慈好像没有司机跟从，便问他打算怎么去医院, 沈惟慈说家里的车被沈惟彰开出去了，他预备叫一辆德士车。 沈惟慈也便没有推辞。 梁稚两只手局促地放在膝盖上，“……茵姐姐，现在还好吗？” 梁家虽然占据了整个庇城洋酒市场的半壁江山，但毕竟是非上市公司，相对于梁家的体量，10亿是个天文数字。 顾隽生告诉她，从经济大势而言，金融巨鳄索罗斯正在大规模借入泰铢，并兑换成美元等强势货币。虽说泰国是金融优等生，经济形势好，政府理应不会坐视不理，理论上或许应当影响不了周边其他国家。可是由来一叶落知天下秋，实际许多外资已经在持观望态度，随时准备出逃；许多银行内部也在开始暂停一切放贷业务。 沈家只有破产一个下场。 半晌，沈惟慈才说：“目前，尚有能力救我们一 梁稚忙问：“那章家的态度是？” 梁稚默然。 梁稚难堪地摇摇头。 “……什么时候？” 车停在了康济慈善医院门口，沈惟慈拉开车门，下车之前，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只说：“如果梁叔往家里打了电话，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他还是心善，不愿意让她为难。 而理应已经自由的梁廷昭，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始终音讯全无。 进来的是宝星，一脸的惊慌失色，“……梁小姐，你，你看新闻了吗？” 梁稚忙问：“怎么了？” 梁稚虽不明所以，但还是放下手里东西，走出书房，到了客厅里。 此刻电视里正在插播一则国际新闻：计划于下午4点45分，从泰国曼谷素万那普机场起飞，飞往普吉岛国际机场的泰国航空311号航班，即将降落时，在普吉岛国际机场的附近海域发生坠毁。据悉机上人员有89人，包括84名乘客和5名机组人员。具体坠毁原因和伤亡人数，还在进一步调查当中。 宝星面无血色：“……章家后天在普吉岛办结婚纪念酒会，因章小姐邀请楼总明日出海，楼总今天出发过去了。” 兰姨和古叔都是一震。 梁稚眼前一黑，下意识摇头，往后退了一步。 直接跌坐下去。 梁稚只觉得地板在不断下陷，所有的情绪都好像有了一层隔膜似的，变得不再真切，“……给泰航打电话。” “再打！” 宝星把电话拨过去，片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