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儿,母妃走了,你不要难过,母妃因不如意入局,争夺半生,一无所有,但母亲并不后悔,即使重来,我还是会为同样的理由踏入宫门,陷入争夺旋涡,这是我的命运。唯一懊悔便是拖上了你,让你难过煎熬,好在最后你能背上天眷顾,活着这场致命游戏。 熙儿,你是通达宽容、炙热真诚之人,上天也不负你,让你遇到了可以真心相待的沐阳,娘亲为你高兴,娘亲祝福你们,天地广阔、风景怡人,你的人生从现在开始有无数种可能,选择你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娘亲祝福你,也一直会陪着你。 熙儿,娘亲有千万遍祝福,也有一句对不起,请你原谅,请你自由而幸福地活下去。 老太妃叹息一声,慢悠悠地折起信,“这满宫的人斗来斗去,一个些许得意的人都没有。” 话未说完就咳嗽起来,她已经太老了,想来时日无多了,“芳若,你将信给郡主,然后让她们早日离京吧。” 芳若有些犹豫,老太妃的身子越来越弱,郡主如果走了,这次告别就是最后一面了,“太妃娘娘。” 老太妃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不要让她担心了,我一把老骨头没什么好惦记的,他们尽快离京,也能让咱们陛下放心。” 她唯一的女儿已经走了好多年,只留给她这个外孙女,如今能知晓她能自由,她也就放心了。 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强光从那边透过来,赵承熙略显不适地抬起袖子遮住了自己的面容,他害怕这光,更害怕他人看见他的颓唐。 薛沐阳试探性地唤了一声承熙哥哥,如天外之音直击他的心脏,他的眼泪不禁落下,不敢回应,不敢相见。 薛沐阳主动寻了过来,轻轻地拿开他挡住的手臂,看见他这样,不由地心上一声,“承熙哥哥,我来了,我来带你走。” 他的委屈孤独一涌而上,他不确定自己还要不要走出这里,母妃没了,父皇没了,许多人都没有了,他沙哑着嗓子,无助地看着眼前这个弱女子,“我还能去哪里?” 薛沐阳一再告诉自己要坚强,要给他依靠,可看他如今这样还是难以自控眼泪,她将他拥在怀中,“承熙哥哥,跟我走吧,还有我,我们去江南水乡,去北境塞外,去哪里都好,做普通人就好。” 他在这世上仿佛还有依靠,没有被所有人抛弃,那些积攒的惊慌失落,终于随着哭声发泄出来。 郢州袁府内,谢毓晚慢慢游走着观看相似的景致,令人熟悉和欣慰。 谢毓晚回到郢州便一直身子欠佳,养了小半个月才终于有些精神,夜来无眠便想着去看看在外奔波刚回来的袁贺秋,刚走到门前就听见里面不知道什么东西落地碎裂的声音 随着袁贺秋粗暴的一声“滚出去”,一个十分娇艳的女子护着一个小孩子从里面跑出来,大人惊恐,小孩则好像被逼着压着声音哭。 她在府中这些日子也听说了袁贺秋房里纳了一个女子,还有一个孩子,虽然不曾见过,但应该就是眼前这二人了。 谢毓晚记忆中他总是春风和睦的样子,她与他在一起长了许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如此粗暴地吼人。 袁贺秋低着头并没看她,汤水洒了一地,谢毓晚蹲下去想将碗捡起来,耳边传来他不耐烦的声音。 “谁让你进来了,滚出……” 抬起头看时发现是她才将剩下的话咽下去,二人第一次在如此气氛下见面,相互之间都有些别扭,他压了压情绪才问道。 “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谢毓晚笑笑将汤碗放在了桌上,自顾自给他倒了茶递过去。 “这些日子睡够了,想三哥哥了。” 谢毓晚如此软糯地跟他说话,袁贺秋的火便也就发不起来了,接了茶却不接话,谢毓晚也不别扭,自顾自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目光接触到他的,还是难免会被那些交错的疤痕惊心,看不见他从前那副好模样的半点影子,她看着便觉得气闷痛心。 “三哥哥,你最近在忙什么,可有什么我帮得上的。” 她虽在府中养病,但是现在他手下之人许多都曾是谢家的人,有些风声她自是听到了,北境那些部落蠢蠢欲动,多次滋扰边境,而他最近又确实不在郢州。 他似乎也意识谢毓晚知晓了些什么,可依旧面不改色转移话题,“你只管养好自己的身子,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你不用担心。过几日便是你兄长寿辰,你回来了便多去看看他。” 谢毓晚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袁贺秋却似乎不想再与她周旋下去,现在的他与以前是不同的,她只好道别退了出来 而在那之后的第三日,便传来了北境城防图丢失,蛮人部落发难黎国边境、火烧烽城,黎国北境连失三城的消息,怪不得他一直不曾与黎国正面交锋,原来在盘算着北境的齐家。 袁贺秋在府中举行了盛宴狂欢,这些年他不仅在南境策划了兵变,让西楚复国志士改投他身后,这些年仇视黎国的力量同样吸收了不少,此次黎国在北境大败,这府中自然为之一振。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谢毓晚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人大多数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谢毓晚瞧着主座上的那个浑噩的人仿佛不认识。 “三哥哥,北境蛮族突袭边境,火烧烽城与你的人有关吗?” 袁贺秋醉眼迷离地看了她一眼,可说与不说有什么关系呢,为了让北境沦陷缠住齐家,他们早就在盘算此事了。 “你可知道你一把火,那城中多少无辜百姓丧生,他们只是无辜弱民,你知道吗?” 她不敢相信袁贺秋会做下这种残酷之事,“冤有头债有主,现在死的那些人,他们只是普通百姓,做错了什么?” 这些人早已酒过三巡,但对黎国的恨意依旧不减,此时谢毓晚站在这里质问袁贺秋当然就是个笑话。 有人抢白答道,“他们当然错了,错在奉姓赵的为君,一个无德之人为君,所以他们不幸,只能牺牲。” “强词夺理。”,谢毓晚狠狠剜了那人一眼。 直视着不曾开口的袁贺秋,“三哥哥,为了达成目的,屠杀无辜百姓,你真的认同吗? 为君者,应该心系百姓,掌权者,应当怜悯弱民,你当年闯府衙要救灾粮所说的,再面对这句话,你还是不觉得此事无德无道、荒谬至极吗?” 上面醉眼迷离的人笑了笑,那些过去的事情,很迷糊了,“你记错了。应该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敌人不值得怜悯。” 她孤立无援立在那里,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不愿同他走下去,又不甘后退放弃,“三哥哥,真的是这样的吗?” 二人僵持不下,一个脸上刺了字的壮汉提着酒壶笑着便出了席,居高临下看着谢毓晚。 “谢大小姐好正义凛然的口气,黎国兵士屠杀外族人时又可曾念过他们无辜,又有何人去问责他们。如今为了敌国之民大发慈悲心。 谢大小姐莫不是做了几日黎国的王妃,忘记了自己与黎国可是有杀兄灭家的血仇,忘记了神翼军弟兄被编入黎国军队,却因为军饷被骗身死的事情了。” 眼前的人说得十分轻蔑,谢毓晚昂起头直视着他,问心无愧,“我一日不敢忘,但峰城百姓是同我们一样的人,无辜的人,如此草菅人命之举,还不知悔恨,就是禽兽不如。” 壮汉醉糊涂了,骂骂咧咧就欲动手,“死丫头片子,你……” 壮汉话音未落,拳头未下,突然身形一顿,整个人随着酒壶一同摔了出去,袁贺秋收回手,居高临下地睨视着他。 “谢家的人,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若再胡言乱语,可要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稍后会有人将美酒送到诸位府上,散了吧。” 其他人扶着地上的壮汉纷纷告退,他似乎想要安抚她,可满身酒气也不好再靠近她。 “他就是一个疯子,你不用理他。” 他还是试图像以前一样安抚她,在他心中她是这世上唯一还与过去那些美好时光相关的了。 他在别人口中凶狠残暴,可此时又似乎还是以前那个熟悉的人,她叹了一口气,无法再去指责他。 “三哥哥,让这些人离开府中吧。” 但他怎么能答应,只顾左右而言他,“你专心养好身子,这些事交给我,你就别操心了好不好。” 他如今做事越来越疯狂,若是留着这些人,将来谁能预料还会出一些什么事情呢。 “三哥哥,他们视人命如草芥,就是一群没有人性的野兽,可你不是,你是郢都最潇洒乐善的公子啊,你醒过来好不好。” 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十分轻蔑地笑了一声,“潇洒乐善的公子,真是笑话” 从谢祁以身相挡将他掩护在那些尸体中死在他面前时,他就做不成那个潇洒乐善的富贵公子了。 “我渡世人,谁曾渡我,我变成这副鬼样子的时候,子愚死在我面前的时候,良善有用吗。他们为了天下算计死了子愚,那我就把这天下拉进地狱去陪他,有何不可?有何不可?” 此时的他便是面对这个昔日捧在手心的妹妹,他也控制不住他的戾气,他此时抓住谢毓晚像是入了魔,面目狰狞的样子直接就吓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的袁殊。 意识到自己正像个疯子一样钳制住她的时候,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后悔莫及地放开她。 看着她往后退了一步便不敢再上前,只淡淡吩咐道:“过了你兄长寿辰,我便送你去云城,好好养好身子,其他的事情你不用上心。” 顿了一下又道,“我答应你,日后不做伤民之举。” 他害怕自己会神志不清伤害她,他亦不想听谢毓晚的意见,踉踉跄跄往外走去。 她想要再劝,可她自己也是一头乱麻,袁贺秋也没想再给她机会了。喜欢梦入芳洲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梦入芳洲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